3-17
晚餐之后,梁晓赶着返回“军营”参加活动去了。于凡一个人送庆春回去,途中两个人又说起刚才的事情,庆春抓住于凡的胳膊摇晃了好久,“啊……哼哼……我真傻……你们都骗我……你们都欺负我……”于凡笑看着撒娇的她,北山那个小女孩的影子又浮现了出来,他轻轻理了理她的头发,拥住了她的肩……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两个人并肩走着。
“你为什么会想到介绍她给我认识?”
“你们大学生不是流行找男女朋友吗,为什么你不找一个?沈笑平都有女朋友了,连白翎比你小也有好多人追了啊。”
“我有啊,你不用再介绍了嘛。”
“在哪里?”
“不告诉你。”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否则我不会相信的。如果你不喜欢梁晓,我还会帮你介绍其他人的!我师哥这么优秀,不可以没有女朋友的。”
“……我真的……有。”
“那你告诉我,是谁,长什么样?你带给我看真人,我帮你把关。”
“不行,不能告诉你。”
“一定要说!你说不出来就是撒谎、骗人,是小狗!”
她想了想又问道:“是不是那个薄荷啊?我听人说你经常去找她……”她没等于凡回答,又自言自语地说:“这个薄荷……倒是还不错啊,听说人漂亮,又温柔……好像还挺适合你的。可是……我不认识啊,我只是在六中的时候远远地看过她,你带我见见她?”她这样问着,又喃喃地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地追过人家啊,你跟她确立关系没啊?”
“……”
于凡不知道怎么回答,庆春又自语道:
“可是,她和你不是一个学校啊,她离很远啊……两地分居不太好啊,远水……不解近渴啊……”
“啊,啊,啊,你怎么操那么多心——啊——”于凡伸手捏捏她的鼻子。
“谁让你是我哥啊?我不管你谁还管啊?你应该在你们学校找一个,近水楼台才好嘛。”
“近水……也有啊。”
“是谁,是谁?你们班的?还是你已经看上梁晓了?”
“都不是。”
“到底是谁?”
“真的要说?”
“要说。”
“真的?”
“真的。”
“那我说了?”
“说!”
“在你们学校,你们学校算不算近水?”
“算啊。我的天!你不会看上白翎了吧!她倒真是个美人儿呢!”
“是你。”
“谁?”
“你。”
庆春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没有料到于凡会这样说。
“我……是认真地问你,不是开玩笑的。”
“我也是认真地回答啊。”
“可是……可是,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为什么是我?可是……我还小啊,可是……我只是当你是哥哥而已啊,可是……我……”庆春有一些手足无措,言语也没有头绪起来。
于凡也有些措手不及,他把庆春扳过来,怜惜地看着她:“好了,我们不讲这个问题了,你是我第一个牵手的女生,我没办法忘记那个情景……我等你长大。”
“可是我……”
于凡在一路注视中把庆春送回了宿舍。白翎笑道:“小师妹,师哥把你送回来了啊?”庆春却没有回答,她眼眶里似乎闪着莹光。
于凡示意白翎出来说话。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我说错了什么了,她情绪不太好,晚上你帮我照看她啊,拜托了。”
“好。别担心,我照顾她,你回吧。”
于凡转身离开之后,庆春一下子扑在白翎肩上,抽泣起来……
“他说他有女朋友……”
“我就知道他是个花心的人!别哭了,我替你找他算账!”
“他说他女朋友是我……呜呜”
“哎呀,我的姐姐!是你,那你哭什么嘛!”
“不应该是我啊……我只是崇拜他、仰慕他,我又不是喜欢他,崇拜不能算喜欢啊……”
“……”
“他说他第一次牵女生的手是我……那时候只是我不敢下山啊……牵手算什么……牵手又不是永远……不能被他牵过就归他了啊……”
庆春抽抽搭搭,断断续续地说着,白翎轻轻拍着她的背,哭笑不得。
3-18
于凡回到宿舍,王建国把两封信丢给他:“都是你的,还是花城寄来的,咱们宿舍啊数你信最多,你的信数花城来的最多,看笔迹这个人绝对是女的,跟你关系不一般吧?你小子行啊!从咱哥们儿一起在六中的时候,你就桃花运不断,到现在依然艳星高照啊你——”于凡默默地接过信,并没有吭声。建国见他的神情不太好,便拍拍他的肩膀道:“怎么了?兄弟,注意身体啊——好好休息。”说完不等于凡回应便转身和张国庆下棋去了。
信是李妤写来的。
“凡:还好吗?
……”
暑假前,李妤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期望,决定离开冀东,去“大世界”闯闯。她像冀东无数的青年打工者那样,在高中或者初中毕业之后踏上南下北上的列车,把青春和汗水留在异乡……她最终去了花城工作。她开始又像高一那年一样,频繁地写信给于凡和薄荷,只是,已经不再用同一个信封装了,这半年应该收了有几十封了吧?于凡不知道。他皱皱眉,打开抽屉把以前的信也拿出来,爬上自己的铺位,斜倚着一封封地翻看。
“凡:我被分到了花城,我们在一家世界五百强的电子企业工作,世界哦,世界五百强!很大的厂区,很好的环境,整个园区据说有十几万人……报纸上说我们那里是劳务输出大省,我们车间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我们那个地方招来的……”
“凡:我现在很适应这边的生活了,不要挂念我。今天是周末,我休假,又和同组的姐妹去了市区玩……看到很多新鲜东西,我很开心、很满意……”
“凡:现在的工作略微感觉有些苦闷,三个月来,每天都是重复一样的工作。虽说是规定八小时,但是为了多拿提成,加班是普遍的,大部分人一天都要工作十几个小时,在同一个焊点的位置点上几千次,也许上万次……”
“凡:我表现出色,厂里安排我学多了一道工序……你寄来的英语听力磁带都收到了,你录的音也收到了,谢谢你给我的鼓励,谢谢你这么特别的生日礼物!室友们都说’你男朋友真浪漫呢’,她们说你鼓励我的话连她们听了都很受鼓舞呢,还说你唱的歌真的很不错……”
“凡:厂里组织青年储备干部培训,我也被选上去参加,他们说我表现得不错……我来这里半年多,已经是我们这条线的拉长了……”
“凡:厂里又组织野外拓展培训,很辛苦。我们组很努力,可是只拿了第五名,有些不守规则的却拿到好成绩。我有点想不明白,不守规则的成功者,这是对的吗?……”
熄灯号响过,于凡把信放到一边,手垫在枕上望着屋顶……庆春,她怎么样了呢?北山、画室、流浪、白马湖……那些情景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现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又在迷糊中被电话铃声吵醒……宿舍里刚刚装了分机电话,不再需要大爷叫一声。刚装电话那几天,青青宿舍的电话频频打过来,却并不是青青,只是她的姐妹,她们把于凡当成“知心姐姐”,因为不知道是谁传出去,说他的声音在电话里特别好听,有种特别的磁性……李妤有时也打电话来,这电话就成了于凡热线……
铃声依然在响,没人去接。于凡翻翻身,不想动,建国踢了踢他的床板:“赶紧去啊,这么早打电话除了找你,不会是找别人的。”
果然是找他的,却是白翎。
“你昨晚跟她说什么了啊,你真的只说了那句话么?她昨晚哭了一晚上!”
“她怎么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什么也不说,一边哭一边写,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折腾了一晚上……你赶紧过来吧!”
于凡来到庆春宿舍的时候,白翎在帮她扎头发,清秀而依然带着稚气的脸上似乎还有泪痕,眼睛似乎有一点肿,于凡有种说不出的心痛,“你——”庆春见是他,却把头扭过去,“不要看我……丑死了……”白翎向桌上努努嘴,“你的。”
桌上是个白信封,没有封口,也没有写名字。
“我的?”于凡向白翎投去质疑的目光,她点点头。
“师哥,哥: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步,我都清晰地记得、深深记得。你教我学画,一起去春游、去写生,在清河的岸上,在北山的道上……我都清晰的记得,刻骨铭心!……可是,我对你只是崇拜、仰慕,可是,崇拜不能算喜欢啊……也许我现在还小,还承受不了一份情感吧,承受不了一份从想象变成现实的情感!我宁愿它只停留在想象里!还记得你的’有求必应’吗,我能不能提前使用——我想和你约定:今生今世只做兄妹,你永远做我的哥哥,我永远做你的妹妹——因为,恋人是不长久的,爱情是不长久的,只有亲情才可以!请原谅我,也许是我自私的想法,我不想你走下我心中的神坛,不想亵渎我心中的这份神圣,我想你一直戴着你的光环站在那里,不要靠近,我不想我们在普普通通的日常岁月里,因为衣食住行、柴米油盐,因为责任、义务,因为相处相守,因为关系变化、心情变化而失去这份美好,我不想它变成一份普通的、世俗的男女间的感情……”
格子纸有些皱,像是水浸过的痕迹,斑斑点点,是泪痕。
下边是他那张“有求必应”条——“……对庆春有求必应。于凡,年月日。”他的心里五味杂陈,站在那里进退维谷。
庆春梳好头,依然背对着他,“走啦,出去啦,你哥都来了!”白翎推着她的肩,催促着。
庆春没有动,却抬起头,镜子里向于凡投来渴望、探寻的目光——
于凡在木然中瞬间醒来,下意识地点点头。
“你答应我了!”庆春一下子站起来,不顾白翎在场,扑向于凡的胸膛……
“说好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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