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二叔侧目示意三叔给师公倒茶，三叔赶紧起身将师公面前的茶碗倒入刚浸泡好的茶。师公缓缓收起扇子，端起茶杯。

师父，这恐怕不妥吧，毕竟这茶来历不明的，万一......

师公摆摆手示意二叔不要再说了。

我们出来闯荡江湖，要有一颗敬畏的心，但是也不能畏手畏脚，师公捋了捋雪白如银的羊角胡，端起茶杯，先嗅后尝，最后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

星月楼就在这里，倘若别人来找事，就凭你我师徒三人怎能防的了。与其防不了，不如不防。茶得细品，师公悠然说道。

怎么就师徒三人了，还有我呢师公！

哦对，还有你，哈哈哈，来来来，大家喝茶！

我起身给师公再次倒满，又给二叔三叔倒满，四人开始喝起了茶。

夜已深，三叔拍打我的肩膀，示意我该去睡觉。师公闭目养神，缓缓说道，不必了，就让他在这吧。

师公缓缓睁开双眼，这极品茶叶世间罕见，价值肯定不一般，你们怎么看？

师父，这活可难搞啊，我们前脚踏出江湖才几年，又得重蹈覆辙不成，可别忘了大哥和老六啊，二叔支支吾吾道。

怕什么二哥，你这许久没动了，不该活动活动筋骨么，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要我说，师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如果能解决问题，那我们都怕好了！二叔不满道。

我不是怕，四儿还小，稳稳当当的好。

稳定？人家都找来了你怎么能稳定，给人家退了？我们还没干过这种事，这可是砸招牌的事，颜面问题二哥！

什么招牌不招牌的啊，我们这么久了招牌早就不复存在了，谁还记得我们，这不也正是师父的意思么，别再重蹈覆辙的好。还有，我们都走了，谁照顾四儿，总不能让四儿看着星月楼。

师公摆摆手，中断了二人的争吵。

想不想知道我们以前还有你的事？师公巧巧桌子示意我。

当然想啊，我挺直腰板。

那老二你说，我和老三补充，师公摇摇扇子，又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

二叔结结巴巴地开始讲述一段属于他们师徒五人的过往。

师公年轻时世道不好，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师公在一次逃荒中与家人走散。奄奄一息的他被一群扒手相救，扒手的头头见师公眉目清秀、天赋异禀，便将一身扒窃之术传给了师公，从此师公有了一个响当当的称号，笑里刀。

师公的师父逐渐不再管这个扒手集团的事，转而全部交给了师父打理。

师公读过几年讲武堂，深知这样下去虽可以混迹于市井，终究难以被人瞧得起，便背起了师父，带上刚被教唆入伙的三个娃娃，离开了那里。

那时官匪、乡绅、军阀、恶霸横行，外国人也虎视眈眈。师父秉持心中信仰，宁饿死也不行盗与普通人家，虽扒盗收入微薄，但也足以养家糊口。

师公江湖绰号笑里刀，据二叔说，但凡看见师公笑，必定有物被盗，被盗的人还浑然不知。这是师公的绝学，也是师公名号的由来。后来据我推敲，这可能是幻术或者催眠术的一种。师公通过种种手段让被盗者短暂时间进入一种虚幻或者催眠的状态，进而施盗。被盗者定是浑然不知，等苏醒过来，师公和盗物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斗转星移。

师公给师父养老送终，逐渐也将三个孩子抚养长大，教他们 一身本领。这三个孩子便是我的父亲、二叔和三叔。师公为人谨慎，他深知，在这乱世之中，一个不小心便会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更明白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可贪恋。我父亲和二叔三叔充分继承和发扬了师公的衣钵，身手矫健、轻功卓绝，对钱财更是不多侧目一眼，纷纷救济了穷人，一时间声名鹤起。甚至还有很多同盗中人携江湖掮客找到师公，出高价钱雇佣。

师公盗亦有道，为这本不怎么光彩、不能见天的行当定下了几条规矩。

一不夺人所爱。师公深知，因爱生恨，难以纠缠的清。更有甚至会要了别人的命，所以，再贵重的东西，只要是他人心爱之物，师公都不会施盗。

二不参时与政。这些东西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所能掌控的了的，一旦有所关联，必定会有灭顶之灾。

三不成家、四不同行相残。

不成家是让大家无所顾虑，更好抽身活下去。不同行相残是不要断了别人的饭碗。

五不伤人夺命。

师公深明大义，在界内有如神一般的存在。师公狡兔三窟，用这些年的积蓄陆陆续续在多地和外地置办了许多小的房产，以备不时之需。

三叔说父亲轻功了得，可分分钟遁形与眼前，逃生之术无人能及，江湖人称惊鹊。二叔气力过人，翻江倒海，人称赤雁。自己没什么特长，就是本本分分仔仔细细，绰号翎雀。你还有一个半路出家的六叔，特爱搞些七七八八、稀奇古怪的东西，绰号金雕。

其实关于六叔，我以前也有所耳闻。每次提到他，师公总会神色黯淡，许久不说话。听二叔和三叔说，师公最器重父亲，但却偏爱六叔，可无奈世事弄人，六叔和他们最终走散在了江湖之中。

为什么没有四叔和五叔呢？我不解。

四同死，不吉利。五同无，贼不空手。三叔说道。

那我为什么叫四？

这得问师父。

四四如意、四季发财吧。你是我这些年唯一坏了的规矩。我有时候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错了。师公失落道。

说说老大吧，师公示意二叔。

二叔呷了一口茶，缓缓开口。

那时他们师徒四人还住在乡下。有天师公有事外出，临行前告诉父亲一个富户托人找他求盗家中被抢的传家宝。传家宝是一颗不算太大的夜明珠，被一群土匪抢走好几个月不见了踪影，最近听说有人看到土匪在附近的山上转悠，于是千方百计、托人发帖找了师公。富户声称这传家宝一丢，老母亲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他深知师公为人，希望师公去探寻一下，哪怕是宝物没了或者没有盗得，也愿意出高价酬劳。师公交代父亲跟二叔前往，留三叔看家，自己便拿了行李出了远门。

正是这次盗宝，掀起了我们人生中的第一个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