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警察包围了我的房子。幸亏我起来到院子外面上厕所,此刻,我伏在草丛里慢慢向后退。等到他们听不见了,我转身往后面深山狂奔。
警察抓我的原因是前几天我杀了一个人。至于为什么杀人,我也不清楚。
此时,天快亮了,除了半盒烟,打火机,我什么都没有带,我藏匿在草丛里。静静的躺着。我相信警察一定会扩大搜索范围,警犬开道,四面搜捕。而且在我可能去的地方的半路早已经设立关卡,等我自投罗网。我已经在河里洗过澡,身上没有一丝以前的味道。我明白灯下黑的道理。我没有吃的东西,所以我只能静静地躺在这草堆里,等待三天后,警察疲惫收网了我再找机会出去。现在我要战胜的是饥饿……
今天,这是最难熬的一天。太阳升起照着地面,露水打湿了我的衣服。我睡在草丛里,想着警察抓我的每一个细节。两只耳朵不时的听外面动静,一个人也没有。虫子在我身下怕来爬去,我感到嗓子要冒烟了。饥饿让我的胃一阵阵抽搐。他们此刻一定在研究我可能的逃跑方向,我的社会关系,威逼利诱走访我的家人,或者把我的画像发放到每一个派出所,甚至发出网络通缉令……
此刻,我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三天,必须等过三天,那时警察一定会松懈,而我只要不饿死,我一定有机会活下去,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我不想让自己就这样窝囊的离开人世,我要活着,哪怕再杀几个人,我也要活下去。
忽然我听到有人说话。我赶紧坐起来,透过草丛,我看到几个人影往我这边来了,他们拿着农具,边走边四处张望。坏了,他们一定是警察发动的村民,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法。我悄悄趴在地上,看着他们的动向,汗水蹭地从后背冒出,别过来,别过来。我在心里祈祷。他们却一点一点往这边来了,三十米左右了。四个人分成一组,大概有十来个人,怎么办?我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来吧,反正是一死,拼了够本。我忽然平静下来了,我紧紧趴在地上,我紧盯着离我最近的那个人,和他手里的铁锹,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偷袭,一拳打中他的下颌骨,然后夺得铁锹,顺势击倒左边的年轻瘦子,那个家伙应该是力气最小,但是跑的快。然后往山里面跑。我紧紧盯着前面那个家伙的下巴,手慢慢撑起,右腿弯曲,微微活动一下,右脚蹬着地,蓄势待发,就像一头匍匐着等待出击的野兽。
走了一晚上,歇会吧。那家伙早都跑了吧,那边一个穿迷彩外套的汉子对着这边喊。就是,就是,这边的瘦子应和着。来,抽根烟,瘦子说着,扬着手里的打火机。好啊,迷彩服答应着,都来都来,我日他妈个批,肚子饥的,乏球的很。就是就是,说着话,他们集中到一起,坐下来抽烟了。
我清晰的闻到烟草味,就在我十米远处,那是一种劣质香烟,但是此刻闻起来好香啊,我轻轻的吸着,胃里一阵抽搐,真饿。
回去吧,我今天还有事,累了一晚上了,可以给上面交代了吧?又几把不发钱。瘦子对迷彩服说。是的,就是,其他人纷纷应和着说。走,回吃饭!迷彩服站起来拍着衣服上的土,就说到处找过了,都找不到。就是,累求的很。死的那个人也不是啥好怂,就是在咱县里放高利贷的那个家伙。而且那年去市里的路塌方了,那几个家伙弄个土路专门收过路费……好像就是那货。这次听说是因为毒品吧。他们闲聊着,抽着烟。我静静地听着。其实,我杀他并不是因为毒品,只是他逼迫几个女孩子卖淫,吸毒。而其中一个女孩子被他们折磨而死。我师父命令我杀他。半小时左右,迷彩服站起来说,走,回家吃饭。他们纷纷站起来,拿起农具,说笑着往山下走去。
卧槽,我松了一口气,虽然是五月的大清早,汗水已经把我的衣服湿透了。忽然我感觉后面凉丝丝的,我一回头,我去,一柄明晃晃的三股插指着我,插后面是一个壮汉,和一双惊恐的眼睛。
我回过神,这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农民兄弟,很憨厚。我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如果他喊起来,那些人都没有走远。我肯定跑不了。求饶肯定是不行的。我了解农民的心理,因为我也是农民出生。我定了一下神。故意轻松的看着他。我掏出烟给自己点上,然后抽出一根给他让让,他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接。我笑了笑,兄弟别紧张,你抓了我吧?我,我不杀你,他的额头留下了汗水。我吸了口烟,兄弟,你看我像坏人吗?他打量了我一下,不说话。兄弟有活路谁他妈去犯罪,我慢悠悠的说道,眼睛里充盈着泪花。他低下头,钢叉垂了下去。我继续说,我们都穷了一辈子,还不停的被这些狗东西欺负压榨,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说着眼泪掉了出来,当然,这是我的故意表演。我苦大仇深抽着烟,满脸都是痛苦无奈。
你走吧,他眼圈也红了。放下钢叉对我挥挥手。谢谢兄弟,我把剩下的半盒香烟塞给他,这是我的全部了。我扭过身往山中跑去。等下,他喊了一声。我站住脚心里暗叫不好。他说,哥们,你把这拿上,他把烟又塞给我,还有一点散票子零钱。大哥,路上用,你杀的那货,我认识,不是啥好东西。我诧异的看看这位农民工,眼睛真有些湿润,谢谢。我抓过东西扭身飞奔而去。
山里面的热气和湿气让我很难受,而更难受的是饥饿。我必须熬过去,我找个很小的山洞,我躺下来,我要养精蓄锐,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