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在看这本书的简介时,感觉内容基本是西游记的“厚黑学”版本,加上之前在网上听过一些关于《西游记》不为人说的黑暗面,所以好奇心驱使,就开始了阅读,整体来说阅读体验跟《长安的荔枝》差不多,非常丝滑流畅,一气呵成的感觉。
我没看过《西游记》原著,对它的印象止步于小学时期同父母一起看过无数遍的电视剧内容,每次我看到的内容都只限于剧情中的师徒四人和各路妖怪,而这背后的各路神仙在我脑海里是混沌一片的形象,可以笼统的概括为“救苦救难的菩萨们”。
童年时,我们只读懂了《西游记》里童话般的内容,而如今,终于还是要跻身于现实洪流,看懂童话背后的故事。在《太白金星有点烦》里面,不管是灵山里修为最高的佛祖大能,还是天庭的各大金仙,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处处斗的死去活来。
一、西天取经不过是演一场戏
整个西天取经之事,不过是如来佛祖为了抵制自己一手建立起来,却已经超出自己掌控的正统佛法体制,协同天庭演的一出戏码而已。灵山传承有序,所有修行者都要遵循正途修行,他们都成了体制的一部分。随着这个体制成长起来,人们遵循体制更甚于听从佛祖,所以佛祖为了重新获得灵山的掌舵权,将自己的舍利寄于玄奘的肉体,再暧昧的施其以“佛祖二弟子金蝉子转世”的名声,大肆宣扬。将帅必起于卒伍,宰相必起于州部,于是筹划了西天取经之事,好名正言顺的将玄奘这个非经正途修行的人招为佛陀,打破这种正途体制。
这就像是现代社会里,一家从创始人就代表整个公司态度的小规模状态,在逐渐做大的过程中,为了方便管理公司,开始引入各种管理政策制度,而最后逐渐发展为代表整个公司的不再是创始人本人,而是引领公司稳健发展的制度是一个道理。这时如果创始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并想重回当初,那就会走上佛祖的道路,想方设法开始改革。可经过一系列的成长,整个体制内已经出现了一些较为庞大的利益集体,改革就会动摇他们的利益,所以一定会有人跳出来使绊子。
灵山的改革也一样。佛祖想引玄奘上灵山为佛陀,警醒灵山的其他人,这就撼动了灵山其他人的利益,招来他们的阻挠。佛祖也深知此事,所以本次西天取经的护法并没有选择自己的左右胁侍——普贤菩萨和文殊菩萨,而是选择了阿弥陀佛的胁侍——观音菩萨。可即便如此,普贤和文书在取经过程中,三番五次阻挠,想挑观音的错,以罢黜她护法的职位。
西天取经的整出戏是以灵山的观音菩萨和天庭的太白金星为主要策划人,而所有灵山以及天庭的其他人都被下令要协同他们完成西天取经的任务。
观音和太白金星不仅策划每一场劫难的每个剧情,还要安排每场劫难的演出人员,地上的各路小妖为了拿到演出的报酬,还能为取经盛事出一份力,自然是蜂拥而上。比如那柔弱的白骨精,就为了挣钱,一人分饰三角,拿三份酬劳;而天上的大罗神仙为了分的取经盛事的功劳,并且还能在揭帖中大显神通,也十分乐意效劳,比如那种人参果的镇元子就为了能宣传自己的人参果,也配合上演了一出戏,必要时连观音自己也得参演。
每一次劫难之后,观音和太白金星还得写有关这场劫难的揭帖,这揭帖就跟我们现在的宣发文章是一个道理,要做到言之有物,情理之中,又险象迭生,以昭告天下,好坐实玄奘西行取经的不易。
此外他们还得做好每一次劫难所支付的费用,做好账目,给天庭财务部门报销。总而言之,凡事事必躬亲,十分繁琐。
二、最难不过人情世故
可最让人头疼的并不是这项工作本身的繁琐,而是其中复杂的人情世故。
灵山早已经考虑好了玄奘收徒弟的人选,既要考虑族属,也要涵盖不同经历——孙悟空罪孽深重,回头是岸;黄风怪野性难驯,佛性早种;乌鸡国主一生虔敬,终得善果。三者分属妖、怪、人三族,又代表了求法的三种类型,如此才能充分显现佛法无边。
然而,由于全天上的各大金仙、大德,全地下的各路小妖都知道西天取经之事的影响力,都想往里靠,都想往里塞人——太白金星为了做玉帝的人情,往取经队伍里塞了天蓬;西王母为了嫦娥,迫使太白金星往里塞了卷帘大将;观音往里塞了白龙马……
书中写的最精彩,最细腻,最真实的部分,当属太白金星作为天庭一位资深员工,深谙职场之道,并以太白金星的视角,揭示了太多职场黑暗:
领导的意思永远不会直接表明,而要让你去猜,如此一来,即便下面的人按照他的意思做了,可如果这件事做完之后带来不良后果,也与领导无关,因为领导从头到尾并未点头。
要让对方明知是你搞的事,偏偏一点把柄也抓不住,这才是无形的威慑。
斗归斗,却不要做绝,绝则无变,终究要存一分善念,方得长久。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最麻烦的状况,不是你笨嘴拙舌,而是你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人家东一拂尘西一禅杖,问得云山雾罩,你只能被动应答,不知哪句说错了就会落入彀中。
落伽山山神曾扮成凡人,偷偷给玄奘送过装备,送完立刻显现真身,看似荒唐,其实这才是送礼的正途——就算是假一点,也要把人情做到位。
神仙们一路勤勤恳恳,天天给诸位金仙佛陀分忧奔走,与那些坐骑又有什么分别?
三、美猴王也逃不过为政治牺牲的宿命
书中还埋伏了一根暗线——太白金星在为西天取经护法的过程中,逐渐了解到一些信息,最终指向了500年前孙悟空大闹天宫的真实缘由。
一开始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取经途中会有孙悟空,最终才揭晓谜底。
对于灵山而言,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之事人尽皆知,他是一个被所有人唾骂的罪人,可即便是像孙悟空这样的罪人亦可将功赎罪,立地成佛,活生生为灵山打了一个佛法无边,仁慈宽容的活广告。
此外,五百年前,为了让孙悟空给玉帝的侄子二郎神背锅,天庭以花果山猴子的性命为要挟,要孙悟空揽下大闹天宫,盗取金丹,夜闯广寒宫,捣乱蟠桃会的罪过,为了避免孙悟空胡说八道,玉帝甚至专门找来如来佛祖将孙悟空镇压在遥远的灵山。
所以对于天庭来说,只要孙悟空成佛,便会舍下躯壳与浊念,从前的愤懑、怨怼与各种因果牵绊,便统统被抛却,那一桩不可言说的大秘密便可彻底消失,再无任何隐患。
而孙悟空之所以答应西天取经,也可能是因为天庭以花果山猴子性命为要挟。所以孙悟空知道西天取经,不过是陪他们演一场戏,于是整个过程中眼神空洞,时而露出嘲讽,配合打妖怪也不过是耍耍而已。
可谁知,花果山的老猴子通背猿猴还是死了。孙悟空得知死讯,麻木的心性突然被刺破,曾经的倔强再次回到他身上,告假回花果山安葬通背猿猴,导致太白星星最好让六耳猕猴扮演孙悟空完成三打白骨精这场戏。
孙悟空与六耳猕猴之间的因与果也是在一开始就种下。
早在孙悟空,六智未开之时,是花果山的通背猿猴一路指引他走往修仙道路。通背猿看出孙悟空慧根不凡,于是用一船花果山的瓜果买通了菩提老祖的手下,将原本在菩提老祖收徒名单下的六耳猕猴替换成为孙悟空的资料。这种替换名单的事情本来十分常见,可谁知孙悟空慧根不同凡响,居然成了唯一得菩提老祖真传之人,修得了比九天神仙更了不得的功法,如今更是走上了西天取经的道路。
六耳猕猴不服气,觉得孙悟空如今所得的一切本该是自己的,于是三番五次找到太白金星府上,想让太白金星做主,可此时的太白金星一心想着自己修得金仙,不想掺和太多因果,于是对六耳猕猴之事,虽总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却总不愿太上心,从来只是三言两语将其打发。
后来六耳猕猴实在没有办法,加上他又在花果山找到了孙悟空曾经埋在花果山的关于自己为二郎神背锅的一些言语留证,六耳猕猴以为自己可以凭这些证据闹到天庭,结果谁曾想,自己反倒被天庭缉拿,最后下界躲藏。最终实在走投无路,与孙悟空在佛祖跟前上演了一出真假美猴王,他只是绝望的,一声声叫喊着“我才是真的”,带着一心求死的绝望,甚至拿起手中武器就要打向如来,结果被如来的护法杀人封口。
四、所谓太上忘情,原来是因果可以沾而不染,情欲也可以挂而不碍
书中的另一条暗线是,太白金星想要修成金仙的道路。
所有人都说想要修得金仙,必须超脱因果,太上忘情。
一开始,太白金星理解的太上忘情是尽力斩断一切因果。可这世间的因果,真是修仙者最难摆脱的东西,只要稍微沾上一点,便如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不得解脱。他时时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再忍不住去多管闲事了,要无情,要淡泊,要清静无为……先断因果,才好忘情。
所以,一开始他只想做好自己本职工作,于是对六耳猕猴之事、孙悟空大闹天宫之事,即便已经收集到一些信息,却每每提醒自己不要主动招致因果。
太白金星在广寒宫时,看到吴刚持斧不断砍伐桂树,已经练到了随心而动、意到形成的境界,脑海中有什么图像,手中就劈出什么裂隙的境界,可他对此,不过涌起一股同情:这有什么意义?桂树原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有你不多,无你不少。你自以为精通了伐木之技,到头来却连一丝裂隙都留不下来。
可他那时不知——哪个人又不是如此?兜兜转转,最终不过是回到原点。
他原先一直卡在悟道的边缘,试过淡泊心性,试过清静无为,却始终不能理解那八字的精髓。眼见那些金仙明明一个个沾起因果来争先恐后,七情六欲也丰沛得很,与“超脱因果,太上忘情”八字岂不矛盾?
直到看到孙悟空成佛之时,天庭消了隐患,灵山得了揄扬,悟空有了前途,可谓皆大欢喜,他才明白了太上忘情的妙旨真意:
超脱因果,不是不沾因果,而是只存己念;太上忘情,也不是无情无欲,而是唯修自身。
一切以自身修行为念,不为下界之事动摇心旌。如此一来,因果可以沾而不染,情欲也可以挂而不碍,境界截然不同。
所以那些大能金仙一个个沾起因果来,争先恐后。
所谓修练,最后成就的不过是一场笑话。
不知吴刚的桂树是否有变化,可总算还有一些人选择抛开遵从天上的因果,而成就一段人间因果:
观音为了百花羞,不惜触犯天条。
孙悟空退去躯壳,立地成佛,可为了弥补六耳猕猴,孙悟空决定下到地府,找到六耳猕猴的魂魄,用自己的躯体和六耳猕猴的魂魄还他一段因果。
玄奘本一心想要回到灵山,可先后转世了十次,沾染了十世善人的心思,菩提心颇有变化,取经路上又着实见识了许多苦难,想到自己若成就佛陀,高坐莲台之上,日日讲经,享用三界四洲香火,固然圆融无漏,又怎么救苦救难?于是在通天河时,玄奘选择了让玄奘的凡身成为真佛,而真灵继续留在人间,承担起为世人解说经法的责任。
太白金星本身也如愿以偿,修得金仙,可在这之前,他选择将自己的浊念抛向观音,让观音带自己的浊念去下界投胎,做一个散漫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