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诗发展的趋势以及《诗经》的产生
《诗经》时代的社会形态
农业经济在殷商时代开始发展,在西周时代成为社会生产的主业。《生民》篇中描述周民族的祖先后稷出生就非常神奇,而且从小就懂得各种农植物的种植。到了文王时代,农业更加发达,财力日益丰富。《史记·周本纪》上说文王:“遵后稷、公刘之业,则古公、王季之法,而教化大行”,这正是农业经济助长社会发展的说明。他先是把四周的犬戎、密须、耆国、崇侯虎诸部落征服,进一步向中原发展,由岐山迁于丰邑。到了武王时期,成功建立了周代的天下。
这一时期生产事业迅速发展,所谓社会组织以及思想文化方面,也都灿烂地进步起来。封建的贵族政治,父权的家庭制度,土地、奴隶的私有与封赐,贵族地主与农奴阶级的形成,都是这时候政治社会上的特征。作为拥护天子地位的宗教,就渐渐地脱离了巫术的迷信,而披上了伦理的政治的衣裳,出现在文化的舞台上。
社会基础进展到了这种阶级,人民生活的情感,自然是日趋于丰富复杂,思辨的智力也发达起来了。在这种情况下,成型的哲学与文字,适应当代的物质生产与社会生活而出现的事,是一种极合理的现象。在文学上作为这一个时代的代表的,是到现在还存在着的那三百零五篇的《诗经》。
《诗经》之宗教诗的产生与演进
《诗经》虽然是我国古代最优秀的文学作品,但是,在当日的社会机能,大部分却是音乐与跳舞的附庸,还没有独立的文学生命。《诗经》里的作品,越是古远的作品,与乐舞的关系越是密切,如《颂》以及《雅》中的一部,大都是当代的乐官与贵族界的知识阶级为乐而作的歌辞。《南》、《风》诸作,时代较迟,则为民间的歌谣,采集以后经乐官再来配乐,或者有些在民间已有乐谱再经乐官们加以审定的。
《周颂》是《诗经》最古的一部分,他在艺术形态上,还没有脱离歌辞、音乐、跳舞的混合形式。在艺术的功用上,正履行宗教的使命。
例如: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尔极。
贻我来牟。帝命率育。无此疆尔界。陈常于时夏。
——《周颂·思幻》
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
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
——《周颂·维天之命》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
夙夜基命宥密。于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
——《周颂·昊天有成命》
时迈其邦。昊天其子之。实右序有周。薄言震之。
奠不震叠。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允王维后。
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载骰干戈。载皋弓矢。
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
——《周颂·时迈》
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大雅·文王》
这些诗歌都是对于上帝的敬畏,对于祖先的赞颂,呈现着虔诚的宗教感情。同这种宗教诗歌性质相同的,还有《商颂》与《鲁颂》。这种简朴无华,干枯无味的文句在现在来看,当然没有什么艺术的价值,但在文学史上的发展上,是任何国家的文学都要经过的一个重要的宗教阶段。
随着产业发达与社会进化,支配阶级的地位日趋于尊严,宗教观念日益被支配者利用着而作为政治上统治的工具了。像从前那样,无论思想生活或是艺术各方面,全要作为宗教的附庸的事,到这时候是不得不发生变化了。把那些祀神祭祖的事情做好了以后,自己也就渐渐地想到了声色的娱乐。从前艺术是负着祷神媚祖的使命,现在是进于娱人的社会的任务了。于是,二《雅》中许多宴会诗、田猎诗就顺势出现了。这些诗的年代,正与前期的那些宗教诗歌,是紧紧地接续着的。
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嵩。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小雅·鹿鸣》
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湛湛露斯,在彼丰草。戾厌夜饮,在宗载考。
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显允君子,莫不令德。
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小雅·湛露》
我车既攻,我马既同。四牡庞庞,驾言徂东。
田车既好,四牡孔阜。东有甫草,驾言行狩。
之子于苗,选徒嚣嚣。建族设拢,搏兽于敖。
驾彼四牡,四牡奕奕。赤芾金舄,会同有绎。
决拾既佽。弓矢既调。射夫既同,助我举柴。
四黄既驾,两骖不猜。不失其驰,舍矢如破。
萧萧马鸣,悠悠旆旌。徒御不惊,大庖不盈。
之子于征,有闻无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小雅·车攻》
在这些诗里,或咏宴会,或歌田猎,不仅它们的内容情感和那些宗教诗是完全不同的,在文字的艺术上,也表现着明显的进步。如“呦呦鹿鸣”的音调的和谐,“萧萧马鸣”的意境的雄放,都是前一期的作品所没有的。
这些宗教诗的产生与演进,也为后来《诗经》中社会诗及抒情诗的出现奠定了基础。正是这些简单质朴的宗教诗的完成,才有了后来诸如“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些音律和谐且深刻反映民众自我意识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