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一众老头儿于我家门前坐聊,一个说,集上剃头,都十块了。
那个讲:“十块。还剃嘞好不到哪里去,我搁俺儿那地方,五块!你瞅瞅多齐整。”五个手指头使劲伸展,感觉上是平直漂亮的,“别看是城市……”
这,惹得蹲一边抽烟的老李不服气:“嗨!咱集老街拐角向西麻将铺北边张庄那小两口,还是收四块。我的头该剃了,单等着逢会嘞。”
十块,五块,四块,老头儿的可爱。
往西打眼一看,一簇女人,多是抱孙的老太太。
“俺昨儿蒸婆婆丁(蒲公英),可好吃,先生(医生)说了消炎去病,对乳腺好。”
“俺计划今个儿晚上,蒸醋酸子,老头子从地头坑沿儿薅回来哩,多少年不见怪稀罕。还是每日为闺女时吃嘞。”
“艾棵子,也不孬,美容院广告牌上净是宣传哩。”
然后呢,地丁、扫帚苗、洋槐花、荠荠菜、咪咪蒿……广大田地上的植物都被“蒸”或待“蒸”,仿佛“蒸”是世界顶高明顶博大的一器具——万物皆可容。我要给读者提个醒,“蒸”有一大讲究,即盐、蒜和香油缺一样都不成。
再后来,不知谁扭转了乾坤,扯到了生猪活羊,年后价格持续高涨。19了,13了。
“它再贵,也没咱啥事儿。”
“这不带眼热嘞。”
老头儿们听到了,边叨叨空儿边缩小了两个群之间的空儿,天快黑了,他们和她们汇合在一起。一加一等于一。
每个人,都是一,所有的每个人又组合成一。氤氲着华中农村的生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