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认知里,蜻蜓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昆虫,她透明的双翼,在阳光下泛着彩虹的光芒,露珠般的大眼睛衬托着纤巧的脸颊,健美的躯干裹着英武的铠甲,腹部纤长秀美。而当她披上色彩缤纷的外衣翩翩飞翔时,那简直就是一场惊艳!她的美还体现在她的内在,剿灭蚊虫,除暴安良,还世界一方净土。
没有蜻蜓陪伴的童年,我无法想象它的快乐。也许这天上飞的小仙女让我觉得无比神秘却非难以靠近,有时候会轻而易举的落在我的手里,使我得以近距离观察赏玩,而不像其它那些飞翔的小鸟,或蜇人的蜜蜂,毛茸茸的蝴蝶,要么难以捕捉,要么让人嫌厌;蜻蜓则完全不会,它略带锯齿的足攀附着你的手指,只有一点点轻微的不适,而它咀嚼式的口器也无法刺破你的皮肤,它空灵美好的样子惹人怜爱,我轻轻的捏着它的躯干,不忍心让自己的指印破坏了它晶莹的羽翅。欣赏够了,就把它放飞,那时我常常会想,蜻蜓的家在哪里呢?它的家人们会不会因为它做了俘虏而厌恶它,排挤它?然而我从未获得过答案。
如果说捉蜻蜓是一门武学的话,我自认为可以出一本武功秘籍了。家的南边是一片茂密的林带,林带周围有些许的薄田,是临近的居民种植的小园,围着篱笆。我常常在那里经过,去水渠边自家的小园找父亲。这时候,我就会四处张望,寻找我的小仙女,而我真的也可以远远的分辨哪一个小树叉的顶端落着一枚蜻蜓,哪一个小树叉仅仅是一个小树叉而已,它们如此相像,能辨别的人,或者说有兴趣去辨别的人大概除了我再无旁人了吧,经常只需要一个眼神,那树叉的姿态就告诉了我一切。而我蹑手蹑脚的靠近,这时候如果它依旧把翅羽压的很低,我就会伸出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包围它的翅羽,轻轻一捏,它就就范了;如若被它觉察到:它的头颈很灵活,复眼360度无死角的观察着周边,我就会静静地等待,等它放松了警惕,慢慢一点一点压低翅羽,那时候就是捕捉它的好时机。但我不得不说,我很爱惜拈在我手上的小仙女,我会好奇的观察它的网纹密布的翅,翅端和躯干同色的翅痣,美丽大眼睛上方眉毛似的小触角,鱼肝油滴丸般的眼珠子里繁星密布的复眼,还有它两片豁唇似的上唇及虎钳状的下唇,把蚊虫递给它,然后观察它是怎样生吞咀嚼猎物的……这天上飞的小精灵实在太有趣了!
石河子在我年幼的时候,还是存在芦苇荡的,我们会去那里网网鱼虫,捉捉小蝌蚪,便也会看到芦苇荡里各色的小水蜻蜓,红的绿的蓝的黄的,五彩缤纷,欢脱灵动,轻盈飘逸,宛如水上的小精灵,很是美丽。但是很快,芦苇荡被填平了,盖上了房子,修建了操场,在我的记忆里慢慢消失了。
而新疆夏天的戈壁滩,除了土黄色的蜻蜓外,还有仿佛炙烤成火红的红辣椒蜻蜓,它们更健壮,更美丽,也更狡黠,真正的红辣椒,包括复眼和躯干都是深红色的,翅羽的纹路也发红,挂着红色的翅珠,翅端的翅痣也是艳红的,腹尾更不用说,在湛蓝的晴空中画出艳红的一笔,亮丽了戈壁的盛夏。它们比较难捕捉,因为体力好很少降落,即便降落也非常警觉。而另外一种蓝色的,我们称之为老虎蜻蜓的,就更为稀少了,常常在一片地区只能发现那么一只,它粗壮灵巧,精力旺盛,几乎一直在飞,只能远远的看见它停歇在戈壁的砾石上,如一个蓝色的精灵勇士,你一个,哪怕是很轻微的走动,它也会立即警觉的跃起,飞向那无垠的蓝天,不见了踪迹。再就是被我们称之为王蜻蜓的,这种色彩斑斓,体型庞大的蜻蜓倒是很多,但是它从来不降落,也会成群在炎夏雷雨即将到来的闷热的空气中盘旋飞舞,我能做的,是拿一只大的竹苕帚,高举着来回追赶,妄图抽昏其中的一只,但往往是徒劳的,印象里,我从未得到过一只王蜻蜓,对它的认知也只是从偶尔看到的一具尸体上,它的花纹极其瑰丽,看上去颇为凶悍,这是它的警戒色吧!
现在的孩子和大自然接触的时间似乎不及我们幼时的十分之一,我的女儿也不再痴迷于翻飞的蜻蜓,只是当一只蜻蜓偶尔从她头顶飞过时惊呼一声:妈妈,快看,蜻蜓!我应一声,思绪会回到从前,那个整天在外面疯跑的黑丫头,正在戈壁的骄阳里追逐着美丽的红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