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花日记》:世间夫妻的黯淡收场

越过《失乐园》来阅读这本《紫阳花日记》是种很奇特的体验,当读者把《失乐园》字里行间中所带来的对情感浓烈至死的感触彻底摒弃之后,本书中所给予的哀伤冰冷忽然有了种宛若岁月无痕的孤寂感,很难想象这两本小说会出于同一个作家之手,而当我们尝试寻求两者故事内核的逻辑共通性时候,方才发现,有时候,人生所向不外二途,或如华丽璀璨时陨灭,或如苍老风刻中衰亡。

这些年很少阅读现实主义题材的小说,个中缘由不外乎觉得人生已然艰难如斯,总需要一个逃离的出口让自己得以些许解脱,而这类小说明显是让本在现实中就已蹉跎的人生重新回归到同样困顿的图书中,使人不得解脱。和轰轰烈烈的传奇不同,世上决大多数的情感终结不是被强烈的撕碎,彻头彻尾的破灭,而是在时间的流淌中随风而逝,不着边际,或许等上许多年后回头一望,此间种种,早已物是人非。当然,更多的可能是,连回头这事情也多是奢望。

小说别出心裁的使用一个很独特的设定来展开故事,某天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丈夫省吾在分床十年的妻子志麻子的床头看到了她所写下的日记,方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出轨行为其实早已被妻子洞若观火,而在日记中丈夫那些不经意露出的马脚,妻子敏锐的分析推理,让读者和省吾本人都不寒而栗。失去爱情后,女人才是最完美的侦探。


渡边淳一用一个相当奇特的方法让小说夫妻二人得以在内心深处进行了一场彼此的窥探,可能是文化差异导致的认知偏差,总觉得在这样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丈夫经营着一家医院,妻子则在家相夫教子,社会地位的日渐不对等最终导致了两者在看待同一件问题上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差距。于是才有了得知真相后的妻子为了维护家庭隐忍不发,默默窥探;明知对方了然一切后的丈夫可以如此有恃无恐,理直气壮,甚至还说出“难缠、恶劣、太卑鄙”的评判

所谓岁月静好,无外乎同床异梦;看似相敬如宾,到头来貌合神离。人到中年,余生过半,对于人生略有所成的丈夫,或许是事业,或许是经济,又或许是社会地位,年轻时播下的种多多少少开始有了丰收的期待,而对于妻子,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局限性的社会格局终于在这时候死死框柱了一个女人的眼光与世界,世上没有好与不好,只有越来越好或者越来越不好,南辕北辙,相去甚远。

当跳出妻子那些探究生活真相的日记时,而我们又会发现生活的另一番面貌,竟然有着如此的生活化片段,早餐、送孩子上学、丈夫上班、做家务、和邻里打招呼、通电话、日常应酬、辅导家庭作业、以及按部就班的夫妻生活。渡边淳一用如此平静如水的笔触缓缓地推进着整个故事的脉络,只有时不时迸出来的日记才让我们清醒平淡背后的干涸。这大概是最无望的夫妻关系,日常,死板,按部就班,死气沉沉,毫无变化。


而当我们尝试着倒果为因去看待这场婚外恋,其实会发现毫无意义,因为在事件的最初,丈夫就把这场出轨设定成了以不离婚为前提的生活调剂。可能在丈夫眼里,出轨就如同是业余时间的一场酒会,忙碌间隙的一次高尔夫球场交际,男人奋斗事业后的一次犒劳。诗织不是一个破坏当下婚姻的第三者,而是丈夫逃离现状的避难所,是超脱于当下生活的收容地,或者是那个婚前曾经充满着爱情的志麻子,是的,渡边淳一在小说中所揭示的残忍在于,不是是否对错,而是顺理成章。那些至死不渝却未及时死去的《失乐园》,最后都变成了一地鸡毛琐碎狗血的《紫阳花日记》。最终,尘埃落定,各取所需,看上去皆大欢喜告一段落,只是……“自己也好,丈夫也好,还有真纪夫妇也好,我们肯定都戴着一种叫作夫妻的假面在生活,并且今后还要长久地戴下去。”妻子如是说。

我不太认同用“这就是人性”去解释世间种种劣根,就好像去回答问题是总有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答案一般,偷懒,赖皮、不动脑筋。只是在本书的整个阅读过程中多多少少有种上天无路的无力感,总觉得作者仿佛身侧于旁,洞悉一切,种种结局,了然于胸,一眼望去尽是绝望。

今后我再也不写了,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装在自己心中活下去。我也不知道到底能装多少,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样的话,时不时来偷看我日记的丈夫,也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去了。

看,彼此安心,多好!

紫阳花,花开四月,多不孕,花色以白、粉、蓝为主,花语善变。《本草纲目》记:苦微辛,寒,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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