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云愈来愈近,整个天空失去往日的蓝色,变成黑灰色。
空中的闪电,变大的雨点,时不时卷起路边塑料制品的狂风。
没过多久,那可怕的天气就向着那家孤独矗立在荒野之中的旅馆逼近。
年久失修的旅馆像是巨浪滔天之中的航标,玻璃窗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变形的木门不停的晃动,金属碰撞声一次又一次的响起。
黯淡的霓虹灯发出微弱的光,只照亮些许裸露着土地的地面,称它毫无用处,也并不失礼。
旅店的老板,是一个女人。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能看的出她的年龄已是初秋。
她的身材却还只停留在春夏之交,丰满却不肥胖,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淡黄色的纸张,两条健美却不臃肿的腿交叉在一起,脚尖敲打在酒红色的地板上,连同身边的老式黑胶唱片发出的优美旋律,打着节拍。
无数的雨点击打在离她不远的落地窗上,像是某个著名的交响乐团,在这片荒野之中,奏响那神秘莫测的乐曲。
不知过了多久,旅店的女主人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困意,伸了个懒腰之后,合上了面前那本写满文字的记事本。
不知什么原因,她终于露出了笑容。洁白的牙齿与周围的一切显得都是那么的不和谐,她将又粗又长闪烁着光芒的黑色长发别在耳后,朝着旅馆正门走去。
一个黑影却突然出现在门前。
那是个健壮的男人,看上去与她的年龄差不多。他推开门,摘去黑色长襟雨衣的连体帽。露出那双深邃漆黑的双眼。
天呐,那双眼睛简直就像门外风起云涌的一切。
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还有房间吗?”
男人脱去身上的落满水珠的雨衣,将它折好放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中。他的语气带着些歉意,因为身上的水珠浸湿了旅店门内写着“宾至如归”的羊毛地毯。
“嗯。”
女主人简单的回答,对于这个深夜的不速之客,她还是带着一些谨慎。
“我一个人,一间就好。”
男人俯下身,看了看自己脚上粘着的污泥和杂草,又看了看地毯之后那一尘不染的酒红色地板。
“请用。”
女主人拿起墙边立着的的拖鞋,和她脚上的拖鞋是同样的款式,只是颜色不同。
“啊,抱歉。”
男人俯下身,试图以最快的速度解开那双被烂泥中雨水浸湿长靴的鞋带,那复杂的构造浪费了他不少时间。他的手在颤抖,或许是因为寒冷的天气。
“这边有热茶。”
女人指向前台旁冒着热气的蓝色保温壶,年代久远的保温壶因为胶垫的老化,从瓶口的位置向外冒着灰白色的气体。
从男人的角度看去却是暖黄色的,那个颜色让他很舒服,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谢谢,不过我不能喝茶,谢谢你。”
男人沉思片刻,提起自己那双又大又湿的鞋,放在了旅店的门外。
“那么热水可以吗?”
女人并不准备放弃,快步走向男人,手中端着一杯热水。与其他大部分旅店不同的是,热水装在精致的玻璃杯中,杯口净是蒸腾的水雾。
她的动作很快,身上穿着的夕阳色连衣裙在摇摆着,与之共舞的,还有那股莫名其妙的香味。
那股香味与香水毫无关联,更像是与生俱来、诸神的礼物。
“实在是抱歉,我其实是对茶叶过敏,喝过茶后会睡不着觉,总之对我有很大的影响。不过还是谢谢你,还有,谢谢你的热水。”
男人借过水杯,一饮而尽,即使那水的温度很高。
“哦。”
女主人只是简短的答复,她并不是一个没有礼貌的人,只是突然感到抱歉。
并不仅仅是因为那壶热茶。
“房间是在这边吗?”
男人的声音猛地发生改变,是因为那过高的温度。
“是的,这是钥匙,嗯,我带你去吧。”
女主人收回伸出递给钥匙的手,她意识到了什么。
“多谢,多谢。”
男人走进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女主人回到了前天,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窗外的雨愈来愈大,狂风继续肆虐着。
远处黑色的乌云,隆隆的雷声也更近了。
那双又大又湿的长靴孤零零的放在旅店的门前。
像是守护者。
女主人喝下那杯热茶,困意也渐渐消失。
将自己的黑色长发别在耳后,趴在前台的桌子上。
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她这样问自己,同时那份笑容再一次在这间旅店之中绽放开来。
如同旅店外,那双长靴旁绽放的大岩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