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城里,窄小的街道路面是用砖头立着铺成的。有三三俩俩做生意的人,店铺是那种古式的木结构,也没有人进出,不知怎么我就这样买了只黑乎乎的熏鸡,放到箩筐里挎着,走不多远,听得身后有人在叫我的乳名,看看身后没有人呀,当我回过头来又走时,又有人叫我。我才发现我买的熏鸡变成了一个乌龟!这让我大吃一惊。看它把头缩了回去,象是在逗我。这时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为好。转而它又变作一只鹅!从箩筐中挣脱出来,跳到地上。又在喊我的乳名,并说在我小的时候它是我的好朋友。我惊惶失措,仓惶而逃。它奋力地向我追来……在“文革”那年,我家是养了一只鹅,我是很喜欢它。它天天到洪水河里去捕鱼捉虾,象上班的人们一样,早起晚归。它也能看家护院,见到生人来时,他就呼叫着,撕咬陌生人。它很喜欢我抱着它的感觉,张着长长的板嘴,和我哇哇地说着什么,象是述说它一天的所见所闻,时常它也下一颗巨大的蛋出来,母亲就给爸爸补身子。爸爸当时正在挨批斗,我见到胸前戴一个大牌子,写着什么修的当权派,或者什么资本主义;有时就被关在厂里不让回家吃饭;又时常开大会批斗。我那时是刚上小学,是在厂里的会议室捡了人们吃剩的烟头,把烟丝装到烟斗里。这烟斗是我用一毛钱买了十个。我吸了许多斗烟,差点就把我给整死!恶心、头晕,一天都不想吃饭。我记得后来是我自己把那十个烟斗给砸烂了。可就在那天我的鹅没有回来,全家人四处找也找不到,想是那天河里发大水把它给冲走了。它就这样离开了我们家,吉凶未卜。母亲为此好多天睡不着觉,饭也吃不香。这事件似乎要比父亲挨斗还要严重……可,四十年后的今天它出现了,而且这样狂热地追着我。我害怕极了,不知如何是好。我高低不平地跑着,拐过来拐过去竭力想摆脱它,可它穷追不舍嘴里还不停地哇啦哇啦地叫着,像是有许多话要对我讲。这时街上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我不知从哪里扑出一个大汉来,他手举镢头猛地一下就把那鹅打死了……死了!它似乎又变成乌龟,再后来就什么也没有了……我又有些哀伤,闷闷不乐地向着那河边走去……河里发洪水了!注意:过去这河水是从西向东,而如今是从东向西流!看那巨浪把一辆小卧车掀翻,一个人拼命地游,但被后来的浪头给卷了进去。河岸上观看的人很多,但都无能为力。尔后也就怪了,那水变得蓝森森地,好个清澈!有十多个人游在上边,且都戴着泳帽和泳镜,有个较老些的人从水中游了过来,并走上来和我说话:“我们是从大同过来的。”可能吗?路途上有许多地方是不能游的,有乱石滩,有涵洞。“是啊,那一段我们就不游。”“晚上也游吗?”我很兴奋,很想加入他们,这队里有许多漂亮姑娘。“到了晚上,我们就在森林里,或者高山上开篝火晚会。”他像是个队长,可能也是个教练。看他脸上洋溢着欢笑,他的身体好棒,姑娘们一定很喜欢他。“对,是要游到省城的。”说罢他又把游泳眼镜扣到双眼上,扑向河里……我奇怪地想:莫非我的鹅变成了他?10:39 2005-5-28
另一:死
瘦大个手里拎着一个人,他就抓着那脑袋,那脑袋拳头般大小,没有头发;身子也只有一尺长。这整个儿的所谓“人”是用塑料纸抱起来的,袋里的人也只是皮包着那短小瘦骨。他和一个人并排走在马路的边处台阶上。有几个孩子穿着旱冰鞋正坐在那里打卡做游戏。他走过来了,“孩子们躲开点,”孩子们抬头看那塑料纸里的怪人,无不惊讶。“诶,这是我老妈,她死了。”他说了这句就和另外的一个人又说起什么,而他们一直都是沿着这马路边的台阶上走,他就那样一只手抓着他母亲的小脑袋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手里拎着一件物品一样。看去他的年龄在六十左右,下眼睑鼓胀起来,看人时总是露出凶狠的目光,像狼一般的眼神;他的胳膊、腿不是很有肉,看那腰板似钢板一样的直,一看便知他是参过军的人。他的母亲是得什么病死的,没人知道;她是活了一百岁,还是二百岁?是老死的吗?是风干了,如腊肉般,像是要做标本。看那样子恐怕也不到十斤,他是提着母亲要找个地方处理掉吗?还是要送到博物馆?或者拿去科学院做研究?
另一个人也死了,听人说是市里电力公司的副经理,还不到五十岁,身体健壮,中午喝了酒,晚上又喝,是和一位小姐开了房间,听说是下了蒙汗药。法医拿去那干部的精液去化验,小姐也被带走,看来也免不了要检查她的阴部,还要她的口供……10:14 2005-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