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舞长空:三

《鹤舞长空》


风停了,雨住了,我告别了黄金鸟,带着伤痛,带着永远的忧伤,向鹰山飞扑而去,形同飞蛾扑火。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鸟,我找到了恶鹰的老巢,却发现恶鹰不在,不知去向。鹰巢里些许散乱的白色羽毛,我含泪检查,白色羽毛上还有我最熟悉的味道,尚未冷却,是我的妻子火蝴蝶的羽毛,她遇难了,早已被恶鹰饥肠辘辘地活活吃掉,我不忍心想象她那地狱级别的挣扎和绝望!而恶鹰吃饱喝足,肯定又去寻找猎杀目标了。

我六神无主而悲痛欲绝地站在巢窝里,绝对不是在想象恶鹰的进食过程,而是在微弱地思考,思考我自己该怎么办。

我收拾了妻子的遗物:羽毛。我用嘴含着,用爪子抓着她的羽毛,飞出巢窝,向巢窝下方的山谷高速俯冲而去。我要找到一片清净之地,把妻子的羽毛埋葬,就像埋葬圣洁的花瓣一样。

埋葬妥当之后,我空洞地看着小小的坟墓,流下了泪水------我从来没有流过泪,似乎流泪根本不是我的本能------而这种泪水可能是液态的灵魂,晶莹剔透。我想,泪水滋润了坟墓周围的土壤,土壤肥沃得一定会开满百花,百花一定会争艳,争艳一定是我的思绪和怀念,在此生根发芽。

我不想活在寂寞之中,也不想在孤独中白白死去。因此,我返回鹰巢,一心等待恶鹰归来,仅存的念头就是与恶鹰搏斗,哪怕只是拼命,也要决一死战。我不懂得鹰雕方式的空中格斗以及死亡旋转,所以,我不奢求战胜,但愿战死!我暂时心平气和地站在恶鹰的巢窝里,思考,审视,我的长而尖的嘴壳和利爪,能够用作尖锐的武器,尽管这些对恶鹰来说根本就不是杀手锏。突然,我的视野范围内,有黑影飞动,是恶鹰归来了。我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恶鹰来得更猛烈一些……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渐渐清晰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恶鹰,而是黄金鸟,轻盈的悬停。我的第一反应不是问她为什么来到这里,而是惊慌得大喊大叫:“离开!赶快离开!这里危险!离开!赶快离开!”,理所当然,我从潜意识里就不想连累她。

让我更加没想到的是,黄金不但不离开,反而站进鹰巢里,脉脉凝视我。她波澜不惊地说:“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区区恶鹰不敢伤害我,对我构不成丝毫威胁!其实,我一直跟踪你,亲眼目睹了你的所作所为,你的痴情和忠诚让我非常感动,我的朋友,我决定帮助你,因为我已经把你当成了真正的朋友,绝无仅有!在帮助你之前,请你先回答我一个严肃的问题,请问,你愿意与恶鹰同归于尽吗?”

我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平静下来,因为我相信黄金鸟,相信她的话语。我清醒而迅速地思考了她的问题,回答说:“能与鹰搏斗,就是与死神搏斗,这是我最扭曲的荣幸。能与鹰同归于尽,是我的殊荣。”

她深沉呼吸,眼神均匀,说:“很好!你不是鹰的对手,只能白白送死,但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与恶鹰同归于尽,我也会为你收尸而与你的妻子埋葬在一起!如果你相信我,请你跟我来吧。”

她飞离了鹰巢,向鹰巢下方的山谷高速俯冲而去,我尾随其后。她降落在一朵巨大的花的旁边,距离我的妻子的坟墓不远。她示意我看向眼前的这朵无比巨大的花,说道:“看见了吗?这是一朵赫赫有名的食人花,它不是吃素的,张开的五个巨大的花瓣上布满了毒刺,它能把落入陷阱范围内的动物迅速包裹起来,包括人类,毒刺分泌释放的麻醉液能瞬间麻醉被包裹的动物体,然后,它源源不断的消化酶能把动物体软磨硬泡地消化得透彻,透彻得尸骨无存。”

我迅速心领神会,惊喜不已:“你的意思是,我要用自己的身体把恶鹰引进食人花的陷阱范围之内,一起被食人花吃掉,从而同归于尽吗?”

她说:“是的!你记住,离花蕊越近,越深入陷阱。”

我说:“好,很好!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自有打算。到时候,请你离远一点,我不想牵连无辜!如果,你能捡到我的羽毛,哪怕只是一根半截的,请你把我的羽毛和我的妻子的羽毛埋葬在一起。”

她说:“好吧,你大可放心!鹰不会同时捕捉两个目标,我不会有任何危险,必要时我会再次帮助你。如果恶鹰识破陷阱,我另外再为你想方设法。”

一切按计划进行。

当我再次来到鹰巢时,发现恶鹰回巢了。我只能在巢窝旁边叫嚣:“该死的家伙,你吃掉了我的妻子!我与你宣战,你敢与我鏖战三百回合吗?你敢接受挑战吗!”

恶鹰先是大吃一惊,而后无所畏惧,目空一切,冷嘲热讽说道:“你?一只不自量力的简陋的黑颈鹤?你这是要挑战极限吗!你以为你是仙鹤?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一堆飞翔的鲜肉而已!好吧------,我接受挑战,就看在送到嘴边的鲜肉的份上。”

说完,恶鹰振翅,向我扑来。

我心无旁骛地向山谷俯冲而下,终极目标直指食人花的陷阱。我的俯冲速度飞快,甚至能够感觉到重力加速度和飞行冲击加速度的非常规的融合。我觉得自己是一颗孤独的流星,特意与尘世剧烈摩擦,正在陨落尘世,坠下万丈深渊。但是,恶鹰的速度更快,随时都有可能高速俯冲地追击而抓获我。离食人花的陷阱范围越来越近了,离花蕊越来越近了,简直近在咫尺,我故意减慢速度,等待恶鹰追击而来,与此同时,我默默计算和等待“深入陷阱”、“被恶鹰抓住”、“共同被食人花极速包裹”的三个动作过程彻底融合在一起的完美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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