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就像是吃掉的一块面包,再也不复存在了。夜深关灯睡觉,闭上眼,在脑海里显现出一个广大的黯影般的天地。耳朵里接受现实的窗外,可以听到三样声音:蛙叫阵阵,流水哗哗,小车呼呼。难以确切去分辨到底是哪一种,是幻觉吧。尤其是那呱呱呱地蛙叫声仿佛就在耳边,此起彼伏,听着让人心里慌慌的。
这一天休息。本来打算徒步到12公里外的邓演达故居去的,起来洗漱时,透过卫生间的窗缝见地面有薄薄的湿,是下了一场微雨,加上昨夜睡得迟,也就作罢。
半个上午是很容易就没了的,不过是修改了一篇文字,读了几篇阎连科的散文,也就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食堂连着宿舍,在二楼,隔着一段走廊,走过去不消两三分钟。食堂一角有一架电子称,站上去,一串红色的数字跳闪定在70.7上,让我一惊:又瘦了!
草草用过餐,没有考虑的就下了楼,从小区东门出来,往三环路边搭公交车去。
精神不佳,坐在公交车上,脑壳晕晕乎乎的,有点闷热。和上次休息日一样的,仍是去红花湖么?身不由己似的。仍在南门公园站下了车。南门公园似乎暂且成了我休息日放松的第一站。
又过去了五六天,公园一角的杜鹃花开满了。鲜红的,红白相杂的,还有几朵纯白的。凑近拨弄去看,在同一枝的分枝头上,居然开着鲜红的、杂色的两种颜色的花,不知道是怎么个道理?实为奇妙。杜鹃花没有花香,红花绿叶相衬,有一种朴素的美。很容易让我想到家乡,巍巍大别山,映山红染遍。
有蛙声,是从杜鹃丛旁的荷池发出的,呱呱地,听上去,好比赶春的心情,初生的生命的声音,让人想像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有点胆怯,有点害羞,展望着新的春天的神貌。走近去,又听不见了。叫声停了。睁眼寻找,只看见一只青蛙浮在石岩水边,一动不动,像一片枯叶。

正是中午。读湖轩亭下响起琴声,高亢嘹亮,是“秦腔”吧。曾在西安大明宫广场听过秦腔,扯着嗓子,嘶声高吼,犹似一腔热血壮烈激昂。
这在南门公园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呀。上身前去,两男一女坐在那里,均有六十开外。女的打梆,中间男的拉琴,右侧男子吹笙。那琴有别常见的二胡,雕有龙头纹饰,琴筒有托。待间息止声去问,说叫“扳胡”。“这两个字怎么写呀?”“鲁班的班,二胡的胡”。吹拉敲间,女的随即开了口,哼哼呀呀伊伊哇哇地唱起来。
“是秦腔吧?”我以为是陕西人在唱秦腔呢。原来不是。是豫剧,那这三位多半是河南人了。我还以为是秦腔呢。后来一查,那琴叫“板胡”,是老板的板,不是鲁班的班。
只是正午,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人休息?头还是晕乎乎的,似飘,似胀,似裂。哪里有心听曲,也受不了这份吵闹。转身离开。
从湖岸一侧小路走去,湖水清浅,碧油的水草在水底招摇,莲花探出水面,张开一朵朵粉黄。岛上红棉仍吐着一树深红。还有浅白色的羊蹄甲。
浅水岸边是一排水杉,也就要发芽的样子。而早有一种绿藤攀援上身。其间竟然还发现一棵乌桕树,稀散的叶子,飘零不忍,或红或黄,在那里留着秋天的影子。
鼻间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像一阵风轻拂,像一朵云飘过。未即回味,随即消逝。但我断定是青樟的花香。应该是的吧。你不见那一树树的黄花风铃木正开着么,记得往年见到它们是差不多开放在同一个时候的。
峨岭南路的街树,一片蓬勃生机,长出半尺长的嫩枝,点缀着细碎的花,颜色轻褐带黄。气味浓郁,有一股腥气。是杧果树。如果你闻过毛栗树的花香,就会知道这一种味道。这花香是很招摇的,任你闻也好不闻也罢,它都会跑进你的鼻腔来。闻着它,总让我要想起老屋,那是要到夏天的日子,捡起落下来的毛栗树花编起来,点燃用来驱蚊子,麦子就要黄了,田野里满了,到处碧绿碧绿的,菜园里开着各种菜花,夜晚萤火虫在小河边飞呀飞,像做梦一样。

故乡园的莲池里,彩鱼在水中游,莲花在池央开,水在岩缝上流,蚂蚁在脚下石头上爬,忙碌的样子。三两声蛙叫,潺潺的流水。仰望是蓝天白云,一架飞机轰隆隆地从头顶飞过。
桃花已经谢了,枝头长满了青叶,细叶间冒着点点浅白的小桃子。
玉兰花也开了。粉红色的,如轻鸽飞向蓝天,洁白的,如青春少女。
簕杜鹃,也叫三角梅,蓬蓬勃勃。有红的,有白色的,白中带浅浅的青绿,像是飘落的梨花。在似藤似枝间互相乱开着。
新年开工后,红花湖游人少了些,但总不会缺少游人。
自然草木都在生长,悄悄的平静的变化。见着眼前你来我去的身影,感到就像是移动的镜头,而我是远来的观众。

满目山河,悠悠碧落,日日年年,我不由想起或者说是从心的发出喟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欣赏着,观望着,无可奈何。而内心里是一句没有说出的话,就是“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叹“良辰美景奈何天”,问“赏心乐事谁家院”。
心空落落的,人如一朵将谢的花儿,提不起半点精气神彩来。
大约五百年前,明朝有个叫汤显祖的人,写出了这样的词。至如今,想想所谓的繁华,似在很久以前就有过。生命如斯,来来去去,生生灭灭,荣枯兴衰。想一想,人如眼前的花鸟草木有什么不同呢。花开花落,周而复始,恍惚之间,感到人生不过是一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