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自己的房间

律师的信掉进信箱,我打开,赫然发现我姑妈留给我的遗产是每年五百英镑,还可以领上一辈子。对此二者——选举权和钱——我承认,钱绝对比选举权重要得多。在那之前,我一直有赖报社施舍一些零工,勉强挣钱糊口,所以一下子要去报道这里的驴子展,一下子要去报道那里的结婚典礼,再要不然就是帮别人代写信封,替老太太念念书,做做人造花,到幼儿园教小孩子认字母等,赚个几英镑过活。1918年前,女性能做的差事不过这几样。工作辛苦,赚钱过活有多艰难,还有更深的磨难留在身上始终未退,那便是这些年来深植我心底的毒素:恐惧与愤恨。首先是我一直只能做些自己不想做的事,而且做起来还像个奴才,不是阿谀奉承就是摇尾乞怜。可能也未必一定要这样子吧,只是看起来最好这样才行,因为关系太过重大了,不好冒险。再来就是想起自己的才华要是埋没毋宁一死——虽然不高,但是敝帚自珍——我的才华正一步步凋萎,我的自我、我的灵魂亦随之凋萎——这些,全都像锈菌一般在啃蚀春天的花蕊,在掏空树心。

我姑妈死了,所以,后来我每找开一张十先令的纸钞,心底的锈菌和腐蚀就褪去一些,恐惧和愤恨也消退一些。是啊,我把银币收进钱包,心想,真是奇妙!回想起那些时候心里的怨苦,单是一笔固定的收入,就足以为性情带来这么重大的变化。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把这五百英镑从我手中抢走。衣食住行全都在我的掌握当中,永远不会消失。所以,不仅劳苦戛然而止,怨恨也随之消失。

                    ——弗吉尼亚.伍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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