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你的人,遇见了你

 - 我看见了鱼缸里的鱼,你看见了我 - 

 

看见你的人,遇见了你

我叫勒妮,五十四岁

在巴黎欧仁——曼努埃尔街2号做门房,已经二十七年了

这栋楼共有五套豪华公寓,都住上了人,房间很宽敞

我是个寡妇,长得矮小、丑陋、身材臃肿,双脚长满老茧

有时候早上醒来满嘴臭气熏天

我没上过学,一直都是个身无分文,谨小慎微,微不足道的人

我独自生活,有一直肥胖懒惰的公猫

这只猫明显的特点

就是当它心情不好的时候,舔它的爪子

我待人很冷漠,但我一直都很礼貌

大家不喜欢我,可接受我

因为我完全符合一个看门人的角色

丑陋、年迈、尖酸刻薄

我每天无休止地看电视

身边是那只打盹的肥猫

身子下面是针织的沙发坐垫

闻到的是饭锅飘来的饭香

“我说完了。”米歇尔夫人坐在她书架前的沙发上,接受了帕洛玛的录影要求。

她放下往日的孤清冷漠,在帕洛玛面前放松了下来,愿意对她缓缓地低语,却依然带着自己的执拗。她用极其朴素的话语述说着自己,坦白,朴实,传递着属于她的生活气味,听起来,连我也喜欢了米歇尔夫人,何况是帕洛玛。

帕洛玛因为她的表达,发出她难得的童稚笑声。这是她决定在十二岁生日那天自杀之后,第一次在摄影时表现出喜悦。帕洛玛举着摄像机,她看米歇尔夫人的眼神里,流露出对这位守门人不由自主的喜爱,在她面前,我发现,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会笑,会开心。

帕洛玛出生富裕家庭,却并没有表现出小女孩的快乐,极其聪明的闪光点在她坚定的眼神里一直发光。富裕的家庭生活,以及能够前瞻到的未来,并非是她所想要的命运。她在这个年纪,便早已穿过金鱼缸洞察了世界,低语了对于世界的旁白。

“人的世界如同在鱼缸里,在这个世界里,大人像窗户上的苍蝇,用一生在鱼缸里撞来撞去。”

她质疑这个世界,然后认为自己看穿了这个世界。并发出对于自己的叩问“是否不可能有另一种不同的命运,我是否要经历另一种别人为我安排的命运?”显然她不愿意,于是计划了在十二岁生日那天自杀,用拍摄电影的方式,接近计划好的“末日”。

每一天,她都神情冷静地以录影记录着她的世界,在她的世界,家人仅仅只是家人的身份而已,她不曾与家人亲近,并且喜欢将自己藏起来,犹如藏住自己的秘密一样。面对这个世界,她是一只小刺猬,面对家人显得尖锐,而内心却敏感细腻,细如丝。

离开门房时,她狡黠地对米歇尔夫人说:“您不是一个普通的看门人,您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她遇见米歇尔夫人,她显得不一样,她露出小女孩本来的神色,充满了不易察觉的愉悦活力,我觉得,这才是她本然的样子。因为米歇尔夫人,她才得以如此。她遇见了米歇尔夫人的时候,也遇见了自己。

也许密歇尔夫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如何愿意了小帕洛玛的请入,帕洛玛请求进入门房的那一刻,其实,她们的心相遇了。彼此柔软,彼此接纳。直到在米歇尔夫人的房间,听到她的絮絮低语,看见帕洛玛的笑。

人会这样子,需要遇见真的能够看见的人,才能够释放自己,才能够尽然于自己。这才是遇见。而她与她的家人们,不曾相遇,所以他们从来也没有看见她。

“表面看来待人很尖刻,可内心深处感情细腻,伪装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生活中我们都是脾气古怪的人,最常见的是没有教养的样子。”帕洛玛和米歇尔夫人一样。而相似的人总要相遇。

小津格郎与米歇尔夫人的相遇也是如此。小津先生,能够看见米歇尔夫人。

当他第一天搬来这栋公寓,遇见米歇尔夫人,他便发出“应该是一次奇怪的相遇”这样的感慨,他看见了米歇尔夫人藏起来的细腻。他得知米歇尔夫人的猫叫雷昂,于是猜想到她喜欢《安娜·卡列尼娜》。他和她,一样细腻。

当他的《安娜·卡列尼娜》送出,风吕敷打开时,露出《安娜·卡列尼娜》的上下两册,读了留言信,米歇尔夫人深得惶恐,在桌子前提笔而不知所措。

她害怕她的逾越,害怕逾越到不属于她的世界。小津格郎的世界,看上去是她高攀不起的。

当小津格郎再次发出晚餐邀请的时候,深处的心意,才让米歇尔夫人终于走了出来,最后答应要赴约。他们一起吃拉面,吃点心,看《宗芳姐妹》,也默默看着对方,他们吐露自己的经历,他们真实地与彼此面对面······

小津先生在他生日当天,对着米歇尔夫人说:“我想和您说件重要的事,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甚至让我们的心意成为现实。”直到在曼努埃尔街上,米歇尔夫人终于挽上小津先生的胳膊,她终于决定去爱一个人了。

而在此之前,我记得米歇尔夫人的哭泣,那一份遇到爱情时的哭泣。有点不知所措,有点自责和自怨自艾,还有一点自我怜悯······她在质疑自己,怎么能喜欢上一个与自己不同世界的人,怎么能喜欢上一个比自己优越的人呢,守门人,怎么能喜欢上一名绅士?怎么可以越界?在爱情面前,她如此无辜地难过。

只是,爱情呢?爱情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爱情却不会说谎,心意往往由不得。

就像,相遇的人,总要相遇。何况,还彼此看见了彼此。

在文字里获得力量的我,希望透过文字赋力量予 

所有的相遇,都因你而来  

在这里,见你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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