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很早以前给我打电话说,他开辟了一片菜园。菜园有多大,我在电话那头想象不出。不过亲眼所见以后,立刻领会了拳头大小的真实含义。因为菜园就卡在房子和马路的缝隙中间。
太阳下山,我浇了两把水在身上。才出门,迎面扑来的热浪就粘在裸露的胳膊和腿上。有两步到我爸的菜园,仔细一瞧。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没从动物身上有所感触,却在菜园子里感叹。
高高耸起的土地里从左向右,开了一片白色的辣椒花,有的垂钓着结了的尖椒。然后是几株茄子,还有搭在竹架上的四季豆。右手边种着几株白菜,有一片小秧苗才破土,还有几株芋头,叶子上盛着圆嘟嘟的水珠。
我问我妈,我爸咋种这些菜啊?
我妈反问我,那种啥?
我顿时语塞。
我回来三天,吃了两顿茄子,都是从自家菜园子里摘的。一顿凉拌,一顿油煸。我爸吃得香饽饽地吧唧嘴。
我笑着说,老爷子种菜的手艺不错,茄子都长的一样大小咯。
我爸咽了嘴里的饭,敲了一下碗说,没撒肥料勒,大热天的怕烧死了。
吃罢午饭,我洗完出来问我妈我爸上了拿里。我妈头也不抬,说,肯定又去他菜园子里捣鼓了。
我穿着拖鞋,撒撒得去了大马路上。我爸拎着小袋肥料,听见我的声音抬头“还是施点肥吧,不散看样子长不大了。”他说。
我就看着我爸一双焦黄的大手,捏着白色的肥料颗粒,小心地在茄子菜株根部撒落几颗。
我爸说以前隔着这里,过了条街,有一片更大的菜地。但是后来有人要中秧苗,就不得不舍弃了。
他在那块地里栽了洋芋(土豆),白色的土豆花开遍菜地的时候,我妈还欣喜地去走了一遭。
“那花啊,开的格外惹人爱。”我问起我妈,我妈认真地跟我说。
洋芋花开完了结洋芋,可赶上人要种水稻,就提前都挖了。我爸带着他那专用的小锄头,一边叹息,一边从地里从一头挖到另一头。
洋芋们都还是指头大小,舍不得扔,我爸还是装回来了。他说,他回来的时候,很忐忑。一不小心,我妈可能就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里了。
不过好在我妈看到那群圆溜溜的小个头时,只是忍不住笑了。“这洋芋儿也太小了吧,只能做炸洋芋儿了吧。”
那天中午,我妈做了一盘炸洋芋儿,还给我发了照片。
我听我爸说完,就噼里啪啦踩着拖鞋去了出访,地上一袋圆溜溜的小土豆还是蓬头垢面地裹着没洗干净的泥巴。
我拿出来和勺子比了比,可不是真小呀。
我跟我妈说,晚饭,我也要吃炸洋芋儿。于是我就从柜台上摸了削皮的工具。
因为洋芋都太小,削皮成了要有技术的事情,不能用整个手心攥着,得用大拇指和食指掐紧。注意不要削到自己的皮,因为炸洋芋儿里不需要加肉。
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削完碗里的这些,清洗干净了,把大的挑出来,一切两半。炸洋芋要炸的酥酥脆脆的,个头小的更好吃些。
准备好了食材,我请出家里的伙食师父—我妈。
为了学习这项技艺,我站在厨房门楼,拿了把扇子给我妈扇风。
把锅烧热了,倒油。第一步的预热,我还是懂的。如果有快进,我只想看看炸的过程。
在这途中,一定要端起锅,将油晃一晃,润湿大面积锅面。把火开小,把洋芋们轻轻倒入锅中,只听次啦次啦的声音,洋芋儿们在锅里唱起了歌,放点盐,不然会无味。放晚了的话,不好入味。
刚开始一定要注意翻炒,一是为了让盐味均匀分散,二是要让洋芋儿们的第一层皮逗快速形成。
等洋芋表皮都想是有一层薄膜罩着,就开始煎炸了。整齐地铺在锅底,调节火力到始终,每个洋芋儿的空隙里都会蹦出油花。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因为煎炸的过程需要翻动至少3次,而且锅铲不适用的时候,筷子也要相助,指名带姓地把洋芋儿翻好。
检验一锅炸洋芋儿的标准并非单一,有人喜欢焦一点,有人喜欢微脆就好。但都不外乎每个洋芋儿被炸的金黄。
洒上红通通的辣椒面,红与黄,酥脆与辛辣的对决,就在一盘炸洋芋儿身上。
轻轻咬一口,没有了过多的调味,洋芋本身的香味通过煎炸完美的被保留下来。那是田野里吹过的风,下过的雨,每一次呼吸所沉淀下的清爽。
盘子里金黄的小颗粒越来越少,土豆于食者而言,总是没有疲乏厌倦的盘中餐。有时候,我们会以为山珍海味,奇珍异宝都是世间凤毛麟角,难以寻找的食材,但是偶然回首,在自家的菜园里,也能寻觅到让人恋恋不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