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对年长的人充满了恶意。
先是“保温杯事件”(网传段子,男人中年危机三大特征:出轨、手串、保温杯),再后来是“年龄越大,越没有人能原谅你的穷”(蚂蚁金服扎心文案),直到现在,同样身为中年人的冯唐先生发了一篇“如何避免成为油腻的中年人”的文章,继而油腻的中年猥琐男形象就被网友一一列举出来,其中包括玩手串、用保温杯、身材发福、国学养生之类。
秉承我一贯的原则,不对当下的热点问题花费太多笔墨,因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有找到其日积月累的社会学根源,才能了解本质。以上的段子,姑且就当做是个段子,或者是一段并不尴尬的开场白吧。
鲁迅先生曾经举过一个神逻辑的例子:我说他是卖国贼,所以我是爱国者,因为爱国者说的话都说正确的,所以他就是卖国贼。这个例子用在当代,可以引申为:我说他品位低,所以我的品位就很高,高品位的人不会看走眼,所以他就是个没品位的low货。
人类是伟大的生物,鄙视链是一个伟大的发明,这个发明的伟大之处在于:我不用花多少努力,只要鄙视别人,就可以快速提升自己的品位格调。
这些鄙视,大多数源于外在的标签和别人的作品。比方说,看莎士比亚的就鄙视看狄更斯的,看狄更斯的就鄙视看村上春树的,看村上春树的就鄙视看郭敬明的。看,就是这么简单,我只须去图书馆借一本《莎士比亚戏剧集》,不费力气就可以爬上文学鄙视链的顶端,从而登上人生巅峰,俯瞰天下智障(温馨提示:这是个段子,请勿模仿,否则后果自负)。
以“油腻的中年人”为例,当我们在鄙视那些油腻的中年人时,会不自觉地把自己与他们身上的特征绝缘开来,哪怕你一直喜欢用保温杯,一直在盘着透亮的手串,现在你只能与它们忍痛告别,因为保温杯和手串都是引你走上油腻歧途的恶魔。当收拾完自己之后,可以肆无忌惮地对那些“油腻的中年人”评头品足,评论的目的,既不是为了让他们改变也不是要引以为鉴,只是为了享受那种把别人踩在脚下的快感。
现实中大部分人,过得都不太如意。发达的互联网媒体和攀比的原始本能让大多数人觉着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失败者)。而loser们最需要的,就是廉价的优越感。因为昂贵的优越感需要持续的付出和坚持,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廉价优越感的最直接载体是鄙视链,只要鄙视你,我就有优越感,零成本零风险,这简直是毒鸡汤行业的核武器。于是,各种社交媒体用鄙视链来贩卖廉价的优越感,层出不穷,在获得了曝光度和点击率同时,也获得了不菲的经济报偿。
在社交媒体大号各种利益链背后,除了那些被消费的廉价优越感,并没有剩下什么。这也没有办法,受惠于科技的进步,人类的思考方式和情感宣泄,也越来越接近原始。越是原始的本能,越是容易操纵,在经济利益的面前,你只不过是一个以数据堆成的用户画像。
刘慈欣说过,弱小和无知从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我们一直在偏见中诠释着自己的无知,也一直在傲慢中践行着自己的愚蠢。这是写在基因里的特质,没有人可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