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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向着空白的文档吐露心声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方式有失妥当,毕竟我是个喜欢把话讲明白的人,大段情绪化的文字总让我觉得有些啰嗦且不干脆;但既然难得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有了片刻的闲暇,倒不如将这些心绪一吐为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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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很经常地听到别人“你成熟一点啊!”之类的话。有时我也不免问自己,什么才是真正的成熟。身边有不少人告诉我,一个真正成熟稳重的人是不会像我这样整天沉浸在“无意义”的胡思乱想中的。他们对我说,我的理想只能是幻想,盲目的理想主义不过是在为逃避现实找寻借口。
老实说,我不想跟说出这些话的人打太多交道。他们似乎总觉得自己看到了更多的现实,所以就要把这种纯粹的现实当做生命的全部了,甚至还要对曾经的自己嘲弄一番,背弃过去前不忘加上一句“真是幼稚”之类的话——这可太没意思了!
不过务实一些终归算不上什么坏处,毕竟我们都要生活,而生活是永远不变的。就像之前的自己总觉得功利是多么可耻的事情,现在却也在到处去参加自己本不必参加的活动,还不忘问上一句:“这个可以加综测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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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和舍友谈到理想——这是一个很久没有碰过的话题了。当理想面对现实,最关键的无非是两点:一是我们想象的生活和现实是不相符的,二是我们对于自身理想的认识是本就是不完备的。
不过没什么关系嘛,反正大学阶段也是一个反复试错的过程。说得广泛些,我觉得人的一生也无非是这样一个过程。不管怎样,我们总会发现,自己对某件事的认知是不完备的,是片面的。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具备面对现实的勇气。我想,如果有一天,一个人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成熟”了,那他才是真正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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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成熟”地因为一些事情而感到愤怒。前段时间听到这样一句话:“人之所以感到愤怒,无非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一时间我竟然被噎住。但仔细想了想我明白了,我的愤怒也的确是因为无能:我改变不了他人,我无法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我甚至不时把自己手头的事情搞得一团糟。
但我仍然要愤怒,尽管让我感到愤怒的这些都是我凭着一己之力无法去改变的:身边潜藏着的恶、不公道的社会现象、惨淡而无力的生活……
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我也逐渐在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去适应这些——这大概也是种无奈的妥协呢,毕竟人总要在自己生活的环境中站稳脚跟。如果换做是几年前的我,一定会对现在的自己嗤之以鼻,投以轻蔑与嘲讽吧。现在重新想来,弗罗斯特的那首《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倒是很能给我以共鸣:
The woods are lovely, dark and deep,
But I have promises to k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似乎一切诗意和理想终归是要回到现实的地面上的。
可我真的很害怕这些,我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成无聊的大人。又或许这种无名的恐惧将化作混乱将我吞噬,就像卡佛短篇《光亮的红苹果》里那个想了太多的主人公鲁迪:“最后他又绝望地看了一眼拿空荡荡的前廊,把那只闪亮的、刚油过蓝漆的12口径双管枪管放进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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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我仍然像往常一样躲避人群。拥趸而来的人流总让我有一种不安定感、甚至恐惧感。就算是有了些许底气,对我而言,在很多人面前讲话仍然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与以前的习性相反,现在的我也越来越喜欢去接触与我生活在不同环境中的那些人,和他们交谈让我感到轻松释然。这点似乎是追随了赫拉巴尔的老路子,他那本大杂烩一样的《底层的珍珠》也总是让我莫名地心生喜欢。
“只有理解他人,才可能理解自己。生活,在任何地方都要不惜任何代价参与生活。”赫拉巴尔这样说。多么可爱又可怜的一句话啊。他后来创造了“巴比代尔”这个词,用来形容那些在悲惨境遇中寻求(哪怕是最为低俗的)快乐的人。这和奈保尔笔下米格尔大街上的人们多像啊:“生活如此绝望,每个人却都兴高采烈地活着。”
实话实说,在街道或是酒吧的灯光里和那些形形色色的形象接触,并不能给我带来大多人口中“有价值”的那些东西。但在这样的接触中,我起码能够明白,大家都是在绝望并且用力地活着的。还是那句话,变的是我们,只有生活是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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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一些难以承受的变故以后,我几乎是自虐式地给自己布置了超量的手头任务。似乎只有在无休止的忙碌中,我才能暂时收起自己胡乱飘飞的思绪;但麻木过后,往往会是加倍的痛楚。然后我又试着去跑步,一圈又一圈地跑到双腿无力。
每天都是一样,一件事还没做完,就会有另一件事提上日程,刚刚到来的大学生活就像上了发条一样紧张。这样子的好处是,起码我不会像之前那样整夜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里了。
仔细想想,这也可能会是坏事——在面对生活的各种改变中,我很害怕自己会被磨平棱角、消去激情,甚至变得麻木。但我也清楚,生活只会越来越累、越来越复杂的。
不过起码在现在,看着身边太多把麻木当豁达、把世故当成熟的人,我仍然欣赏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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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也有些过分地脱发了,这大概和我太不规律的作息有关。在这个年纪担心起这种问题似乎太不应该。想想多年后的自己或许也会摸着日渐稀疏的头顶,感慨起子女(如果有的话)的教育问题,我甚至怀疑起来,人是不是不该活到那个时候。不过联想起过去的经历,我也能够明白,自己总会去适应的,一定会的。
到那时,我又会用怎样的逻辑去说服自己、原谅自己呢?
现在想不明白的问题,就让以后的自己来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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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几年前一样,我依然喜欢在漆黑的夜里四处闲逛。现在条件好了些,有时可以骑着车。我喜欢的是那种空旷无人的街道,最好连路灯也没有。
怎么也躲不开的是头顶的月亮。在大多晴朗的晚上,月亮永远在那里照着,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