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

    这世界上,有没有一个人,总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你,祝福着你。他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乐,却不会给你任何压力和负担,即便是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如那圣洁的白玫瑰,总是在静静的开放,纯纯的甘心为你付出所有。


如圣洁的白玫瑰为你付出所

1、

  我认识本是在6年前勤工俭学的酒吧,当时我刚和莫分手不久。因白天我要在学校读书,夜班是我最好的选择,而本是夜班经理。每天到后半夜时,经常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会把音乐播放机调成免费的模式,让我选择爱听的歌曲,然后随机播放。我会冲上一杯咖啡或沏上一壶茶,选在窗口的位置,和他聊聊生活趣事或人生感悟。他则会点上一根烟,一面听着我蹩脚的英文,一面看着我的手舞足蹈的样子,然后发出爽朗的笑声。由于他的烟熏火燎,每次下班,我身上总会有淡淡的烟草味。

    值夜班的那2年,我经常奔跑于学校和酒吧的火车之间。即不想上班迟到,又不想因早退被学校警告,所以经常过着三餐不济的日子。还好酒吧对面有家KFC,到了后半夜可以去买点垃圾食品来缓解由饥饿造成的胃痛。

  在一个值夜班的后半夜,客人都已经离开,整间酒吧只剩我和本两人。他去锁后院大门期间,我沏好了一壶茶放在窗前的桌上等他。平时五分钟就会回来,可那天有十几分钟不见动静,让我稍有担心。又想到下午新闻报道,同一社区的另外一间酒吧于昨晚后半夜被人持枪打劫,警方还没有抓嫌疑犯,我就越发的心慌。想一走了之又担心本,我便一手拿着“紧急报警器”,一手拿着手机,一点一点的往后院方向走去。

“本,你在哪里?有什么情况吗?”我强自镇定已经紧绷的神经,尽量让自己深呼吸调节狂跳的心脏。

“本,你有什么事情吗?请快回答我。”

“本,你在哪里?

  “我在这呢!在后院厨房呢!再等一分钟就好啦!”本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你在那里干嘛?吓死我啦,我以为出了什么紧急情况,都准备按紧急报警器啦!”听到他的声音,我快步的走向后院厨房的方向。

“OK了,今晚你的晚饭兼夜宵弄好了,不用再吃KFC啦!”


让我感动的晚餐

    我看着他端着一碗南瓜汤和两片烤面包片的盘子出现在我面前,感动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我连忙转身向前院走去,怕被他看见。我听到他的脚步跟在我身后。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我爱吃KFC不可以吗?你哪里来的汤和面包片?”

“你天天饿的胃痛,过了1点就去买KFC,从你下课到酒吧的时间那么紧张,估计没时间吃东西。这汤和面包片都是我上班前在超市买的,日期很新鲜的。你尝下吧?好吃又营养。如果,觉得不好吃再去买KFC也可以呀!”

“谢谢,你的汤和面包。我把买的钱还给你,我最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怕以后还不起。”

“你开什么玩笑呢!10几澳币的东西,不用啦!我们是朋友,不需要还的。”

“那我给你买烟或其他的东西吧,免得我心里不安!”

“随便你吧!

  我把南瓜汤和烤面包片统统填进肚子里,才感觉胃部的疼痛有所减轻。当我擦着嘴,抬起头,正看见本在云山雾罩里眨着深蓝色的大眼睛,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的盯着我。我想我的吃相一定如非洲难民般狼狈不堪。

“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怎么想要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国家呢?不知道找个男朋友照顾你吗?至少给你做碗汤,也好呀!”

“我刚刚说过的,别欠人东西,还不起。这才帮我做了碗汤,就要做我男朋友啦!”我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当然要找男朋友了。不过,你不是我的“菜”!当个好朋友还不错的。”我大声对他说道。“我去洗碗了,否则明早老板看到就惨啦,几分钟就好啦!”

  从那天开始,本每晚和我一起值夜班都会带些食物给我当晚餐,我也会定期的买烟或酒送给他。因为欠人的东西,真的怕还不起。

2、

    白天上课,晚上打工的日子过的飞快。一转眼已经在酒吧工作了1年。那晚,本向我询问关于送母亲礼物的建议。我建议送鲜花,因我喜欢,即讨喜又经济。我把常见的中国的花语逐一翻译给他。当说到玫瑰花时,告诉他我的理解,“红玫瑰的热情和妖娆如爱情,让人魂牵梦绕、飞蛾扑火却欲罢不能;而白玫瑰的宁静和纯洁如友情,让人倍感亲切和圣洁,甘愿为之付出却不为回报。”本听完很惊讶的看着我。不知道,我那蹩脚的英文或是他那土澳的脑子是否可以理解。

“玫瑰花还有这么多解释呀!那你喜欢哪种颜色的玫瑰花?”他一面悠闲的抽着烟,一面看着我问道。

“我喜欢白玫瑰啊。红玫瑰代表爱情,一辈子只收一次就够了。白玫瑰代表友情,可以多多益善嘛!你要送的话,一定要送我白玫瑰哦,红的我不收。”我笑盈盈的无心回答。当时的我哪里会想到,其实白玫瑰也不是多多益善,多了一样也还不起。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在几次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我认识了斯蒂文也就是我的先生并迅速跌入爱河。我们在认识10周之后举行了结婚仪式。本作为我的嘉宾被邀请参加婚礼。那天,他穿了白色西服套装,手捧大束白色玫瑰花送给我,说:“你最喜欢白玫瑰,还要多多益善。我就挑个你最喜欢的花当结婚礼物送给你。恭喜恭喜!希望你们爱情永驻!”

“谢谢你来参加婚礼,还带来了我最喜爱的花。”说完,我给了他一个礼貌性的拥抱。那是我们从认识开始的第一次的身体接触。我闻到他身上有很重的烟草味。当天,他何时离开的我并不知道。因为,结婚当天新娘子是最忙碌的。直到所有人都离去,我看着那束白玫瑰才意识到,已经好久没有和他聊聊天了。

  当我度完蜜月回酒吧上班时,他已经辞职不知去向。我以为会从此成路人,不再相见。过了一段时间,我也因时间的原因,辞掉了那间酒吧的工作。只有斯蒂文还是以每周三天的频率到那里喝酒,看球赛,找朋友聊天。而我只有去找斯蒂文时才踏进那家酒吧。

 

3、

    大概在三个月前,我下班后去酒吧找斯蒂文。又见到了本,他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原本瘦高的身材变的臃肿不堪,阳光帅气的男子变成了50多岁胖大叔的形象。我愣在原地,不知自己是否认错了人,见我尴尬。本先开口,“嘿,艾米。最近过的怎么样?婚姻的生活还好吗?”

“挺好的。你过的如何?一切都还好吗?”我答道。

“还不坏呀!”本回答。

“那就好,下次再聊吧!我先回家了!”我拉上斯蒂文就往家走,出了酒吧,坐到车上。斯蒂文告诉我,“本在三个月前被查出喉癌晚期,已经扩散,医生说他活不过三个月。他父母变卖了一套房产,每日给他打激素,才得已存活,但也不知道那天睡着了就不能醒来。那些激素导致了他身材迅速膨胀,下次见到他,千万别问啊!”斯蒂文担心我心直口快的性格,会问不出不该问的问题来,一再的嘱咐我。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一阵的刺痛,为那个年轻的生命而惋惜。希望可以再见他一面,送他一件他喜欢的礼物,犹如婚礼当天送我的那束白玫瑰。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让我把欠本的那束白玫瑰还给他。大约一个月前,我去酒吧找斯蒂文回家,他和朋友在看球赛不愿离开。我只得坐下等他,无意识的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就是以前值夜班休息时的那张桌子。这时,本拿着啤酒坐到我对面,就坐在以前我们聊天时的那个位置。我们相互看着对方,不禁大笑起开。

“最近过的好吗?有好好吃晚饭吗?”本先开口问道。

“挺好的呀,你看我都胖了,天天吃的可多啦!”我无心的回答到。

“胖什么呀!比起我,你苗条多啦!英文口语进步很大呀!我都能全部听懂了,哈哈哈。可你的眼睛里怎么会有忧郁呢?我喜欢的艾米是充满阳光的快乐女孩子,即便是在逆境中的黑暗也会让你看到希望。”本盯着我的眼睛说到。

“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很想解释,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陪我喝一杯吧,我们认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和我一起喝杯酒。要不你给我个拥抱也可以呀!”本连忙打断我的话语。我看着他的深蓝色的大眼睛,走到他座位前,双臂张开给了他一个熊抱。受宠若惊的本,不知道如何放他的双手,只得一手举着啤酒,一手轻轻的搭在我的肩上。我在他耳边,含泪说道,“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可惜,你要的我给不了,对不起。你喜欢的一直就不是我,只是我与其他女孩的不同而已。对不起!”

  当我回到自己的座位,本说,“谢谢你,让我在每个值夜班的晚上没有那么无聊和孤单。感谢上帝,让我遇到你。我的葬礼,你会来吗?”

“我会带着白玫瑰去的。我说过的,我最不喜欢欠人东西,因为还不起。我婚礼上的那束白玫瑰还没有东西送还给你呢!”我回答到。

“哈哈哈,都过去5年多了,还记着呢!好的,我和父母讲不用准备花了,就等着你的白玫瑰陪我。”本说完,喝了一大口啤酒。

我和斯蒂文离开酒吧前,和所以人打招呼时,并没有见到本。当我们走到门口时,听到有人喊我和斯蒂文的名字,回头,看见本冲着我们伸出了大拇指,“好好的保重,幸福的生活!”

“我们会的!”我们转身离去,我眼泪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斯蒂文也沉默不语,只是把我搂在怀中,在上车前亲吻了我的额头,用手擦去我的流出的泪水。

4、

    要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无论你怎么样不甘或不愿,噩耗传来在1个星期前。本的父亲打电话到酒吧,告知大家。6月19日凌晨2点本去世了,走的很安详。葬礼于3日后举行。我和斯蒂文如约带着一束白玫瑰花参加了葬礼。当我把花放到本身上时,强忍着不要哭出声来,但眼泪还是一滴滴的掉下来。当葬礼结束后,按照澳洲的习俗,亲友们要去与过世人相遇的酒吧,喝酒感概一番。我也随着斯蒂文来到以前打工的酒吧,要了一杯双倍的伏特加带冰块,坐在窗前的位置慢慢独酌着。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本在生前那么想和我喝一杯,我都婉言拒绝了。可他现在不在了,我反而想和他喝一杯。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酒吧的一个员工手里拿着一大束白玫瑰花,向我走来。

“艾米,是吗?这束花是本送给你的。本生前让我帮他预定的,他说你在葬礼结束后一定会来这里,要一杯酒,坐在这个位置。这里有张卡片是他要对你说的话。”

我完全是机械的接过了那束花。然后,打开了那张卡片,“艾米,你最不喜欢欠人家东西,怕还不起。但如你所说,白玫瑰代表着圣洁的友谊,无需要回报。祝,你和斯蒂文永远幸福!”

  我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失声痛哭出来。斯蒂文快步走到我身旁,把我紧紧的搂入怀中。这束花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还啦!

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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