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亭火车站在八十年代末被翻新改造过,是一座外形酷似希腊神庙的建筑。高大粗壮的十二根大柱子,高高擎起硕大的屋顶。五级花岗岩台阶下是一个不大的广场,正中有一个精巧的喷水池,因为是冬季,水池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喷水嘴也没在了冰下不再喷水了。广场上左右对称的小花坛里被来来往往的旅客踩出了几条光秃秃的小道,几棵被破坏了外形的冬青球病恹恹地东一棵西一棵,未完全融化的残雪覆盖在冬青球脚下,好似丑陋的脑袋下围着一条肮脏的围巾。广场旁边有一些流动的水果摊和切糕摊,大吆小喝地向来来往往的旅客卖力的兜售着。还有一些举着“旅馆”“午休”红字木牌的人穿梭于广场之中,一碰到外地旅客就争先恐后地介绍自己的客房如何如何便宜、如何如何干净。一些拉客的黑摩的更是忙前忙后地献着殷勤,想尽办法与出租车抢夺生意。
李子俊穿着笔挺的西装,还特意打一条绛紫色的领带。平时不怎么搭理的头发,也被他梳得丝丝不乱,新喷的发胶更是让头发如钢丝般蓬勃有力。走在火车站广场上,穿梭在那些疲惫的旅客和衣冠不整的商贩之间,显得有些刺眼。他快步走进大厅,来到接站口,东张西望的往里瞧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终于传出火车到站的广播声。栅栏门被打开了,旅客们大包小包,鱼贯而出。有的说说笑笑;有的打着哈欠,一脸倦容;有的心情阴郁,面色凝重。但又无不脚步匆匆,急急燥燥。
“子俊,子俊……”银铃般的声音穿越于火车站上空,突破了嘈杂的人群的包围,在李子俊听来既熟悉又与众不同。那是曹珊珊的声音,这个声音李子俊太熟悉了,那是三年中朝夕相处铭刻于心的声音,那声音曾让他惊奇疑惑,曾让他失魂落魄、哀伤悱恻,也曾让他品尝到了人生的幸福与甜蜜。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篮球场旁、听琴湖畔、静静的海边,都留下过他与曹珊珊说不完地美好记忆。餐厅、自修室、图书馆又见证了他与曹珊珊多少喜怒哀乐……
李子俊在大学期间是班里的文艺宣传委员,中文系宣传部干事。经常带着班级搞合唱、演节目,班级里的墙报、板报也是出自他的手。李子俊写得一笔好字,不管是钢笔字还是毛笔字,都写得刚劲有力、潇洒自如。他在高中时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信笔涂鸦的本领,时常为班级板报画个插图,设计个报头什么的,虽然不够专业,但却也有模有样。班主任看他是个人才,确有绘画的天赋,就建议他去学美术,可是李子俊家里情况不允许,一听学画的花费就望而却步了。不过李子俊倒是零零碎碎跟着美术老师听了一段时间的课,虽然绘画没长进多少,但是对绘画知识却有了更专业的了解。可是李子俊有一样令他在文艺宣传委员的职位上如坐针毡,那就是他五音不全,一首像样的歌都不会唱。一到系里组织班级歌咏比赛,他就立刻抓了瞎,怎么排队形,怎么训练,怎么指挥,他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逼得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弄得精疲力尽,心忙意乱。后来在一位舍友的帮助下,联系了音乐系的几个女生,时常过来帮着训练指导。一来二去,李子俊也就和音乐系混得有点熟了。他和来指导的那个几个女生一边训练,一边说说笑笑的,处的倒是很轻松、很快活。
李子俊后来加入了一个学生社团-----懒人进步社。一听这古怪的名字,李子俊顿时兴趣大增,自己虽不是懒人,但是比起高中时代自己确是懒了不知多少倍,而且还有继续懒下去的势头。为了防止自己的懒人意识继续抬头,他毅然决然加入了进去。进去之后才知道,原来就是个学生篮球俱乐部,一群会打不会打的毛头小伙子,唏哩哗啦的十几个人凑到了一起,每到周末就到学院北校区的露天篮球场打篮球。李子俊本来篮球打得也很一般,进了社团才发现自己竟不是最差的,于是信心倍增。加之他谦虚好学,又刻苦耐劳,在社团里几个高手的带动下,球技日渐成熟,一场比赛下来有时竟也成了围观学生眼中的明星。
到了大二,李子俊成了中文系宣传部副部长,懒人进步社团的新秀。他的业余时间排的满满的:组织文艺活动,安排板报墙报,周末参加社团组织的篮球比赛,有时还要参加学校组织的勤工俭学活动。李子俊的生活真是紧张而又充实。
又到了周末,李子俊换上裤衩背心,用胳膊夹着个篮球,一路上蹿下跳地来到北校区露天篮球场打篮球。学院北校区主要是美术系、音乐系和艺术系。三个系的学生形象鲜明,美术系穿着打扮充满丰富的想象力,别人看来奇奇怪怪、邋邋遢遢。音乐系打扮时尚,男孩看起来阳光灿烂,女孩青春靓丽,时不时如百灵鸟般哼唱一曲。艺术系其实就是舞蹈系,所有的学生都苗条细杆,气质非凡。女孩个个描眉画嘴,妖娆多姿。男孩直立挺拔,就是多多少少有些娘娘气,但是帅哥靓妹还是挺多的。
懒人进步社团的人今天来了不少,因为今天他们要和体育系的一个社团打一场篮球友谊赛。
哨声一响比赛开始,体育系一开始过于小看懒人社团,认为他们都是些业余水平,也就没有好好做赛前准备,比赛过程中更是为了炫耀各自的球技,也不认真配合。而懒人社团却人人高度紧张,比赛前做了周密的部署,比赛中更是紧密配合,结果体育系从开始就连连失球,弄得大失脸面。但终归是专业出身,只是十几分钟就调整过来了,比赛进入白热化,时不时掀起来一阵小高潮。
李子俊今天状态极佳,运球移步、腾挪旋转、飞身扣篮,如同行云流水,瑕疵全无。弄得一群音乐系和艺术系的学生连连高声叫好,那些女生们更是喊得粉腮流霞、气喘吁吁。
李子俊越打越勇,纵身一跃,轻如飞燕,扣篮成功;飘然落地,如鹞俯冲,稳如鼎钟。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银铃般地叫好之声:“2号,好样的,我喜欢!”
李子俊站稳脚跟,扭头一看,沸腾的人群中一位长发女孩满脸娇红地为他拍手叫好。李子俊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然抬手翘嘴,对着她来了一个飞吻。也许这个动作过于夸张,惹得女孩们“嗷-嗷-嗷-”一片惊叫。那长发女孩却一点也不羞涩,竟然一甩头,一扬手,腰肢一扭,屁股一翘,做了个娇艳无比的动作。李子俊本来也是即兴所为,结果一下子就被女孩惊得目瞪口呆。说来也巧,一个篮球突然横飞而至,不偏不正正砸在李子俊的屁股上,李子俊由于走神,站立不稳,“啪”地一声趴在了地上,鼻子一下子碰撞到了硬邦邦的水泥地,立刻一股热热的鲜血流了出来。李子俊强忍住屁股的疼痛,捏着流血不止的鼻子爬了起来,比赛暂停,裁判和队友赶紧围拢过来,问他伤的怎样。李子俊摇摇手,表示问题不大,然后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捏着鼻子一瘸一拐地下了场地。懒人进步社团的一个社友,赶紧推来一辆自行车,带着李子俊上了学校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