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何骁平找到相关人员咨询一下，就等来了晓敏自杀的消息。

我匆匆赶往她的住处，里面警员拦着不让我进去，直到何骁平出来说我是死者的好友，警员看了我两眼，这才放我进去。

我往屋里走，后面跟着另一个小警员，大概是担心我会不小心破坏现场所以要看着点。

破碎的鱼缸让厅里布满了玻璃、水渍，几条鱼的尸体散落在各处。

我看到晓敏安静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右手无力地垂下，那指尖泛着青白的颜色。身上的穿的睡裙是我和她一起逛街时挑的，玫瑰色的艳红，这时候看着却是那么刺眼。

我无法分清那是血还是衣服原本的颜色，我只觉得喉咙一动，腹腔里剧烈翻滚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喷涌而出。

我没敢再看，捂着嘴跑到门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要把胸腔里带着腥气的气流全部排空。

警员取完证后我和何骁平都被带到了局里，说是配合调查。

从现场毫无他人进入痕迹以及凶器上只找到晓敏自己的指纹，初步考虑晓敏是自杀。

死者为什么会自杀?

我摇头说不知道。

何骁平安静了几分钟说出来晓敏生前有虐待小动物的行为，警察一边记录着他的口供，一边取来监视器取下的带子播放，偶尔问我几个问题。

“肖晓敏生前有虐待动物的嗜好，你们之前知不知道？”

我摇头，说晓敏高中时连踩蟑螂都怕，更别说会虐待小动物。

“肖晓敏性格前后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没有，我老婆从我认识她那时起就一直都是很活泼开朗的，对于她居然会虐待小动物，我也很震惊，同时不敢相信这是一向温柔可爱的她。”

这会有人来报告尸检结果，晓敏肚子里有成型胎儿，已经达到3月胎儿大小，意思是晓敏已经怀孕3月左右。

警察说出这话的时候何骁平先是不敢相信地说了句怎么会，然后便是无声地哭泣，陷入自责中。

都怪他，平时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不知道多多关心一下晓敏，晓敏没有上班成日待在家里怎么会不无聊，怎么会不烦闷，也许会虐待动物也是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

他该早点想到的，哪怕多带她出去走走，也许现在也不至于会变成这个模样，还有他们可怜的宝宝，他该早点告诉她，他不介意的，只要她好好的。

何骁平的情绪有些崩溃，没法子继续问下去，警员改而问我，知不知道晓敏怀孕。

我说不知道。

“你最后一次见肖晓敏是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应该是上周日下午，我们一起去逛了街，去喝了星巴克的香菜拿铁，然后我们就在九路那边公交站道别了。”

“当时你有没有感觉到对方有什么异常的?”

“没有，和以往一样。”

“之前肖晓敏曾经因为亚硝酸中毒住过院，是你导致的？”

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点点头。

“晓敏说想吃我自己腌制的泡菜，我就给她送了一些过去，哪知她贪嘴吃多了导致体内亚硝酸盐过量。

接下来一连问了好多问题，警员一边问一边记录着，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机械地回答着，最终连怎么回到家里的都不知道。

晓敏的死最终确定是自杀，警员从晓敏生前的行为举止分析，晓敏有虐待动物倾向，不排除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自杀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丈夫知道了，害怕丈夫失望责怪等，这才不堪忍受地选择了死。

何骁平本来是不相信晓敏这么一个外向的人居然会自杀，但是联想到她杀害小猫的那一幕，又觉得要是按照认知中善良的晓敏，大概是会觉得自己一身罪恶的吧。

晓敏的葬礼我去了，前段时间还那么美好鲜活的女子，此时却长埋土里，葬礼上有人脸上悲伤难掩，有人表情淡漠，有人唏嘘不已，何骁平以及晓敏的父母都哭得不能所以，我却哭不出来。

抬头仰望那黑沉沉的天空，没有一丝阳光，一如我此刻暗沉的心情。

我以为事件到此就结束了，但是没有想到在回去路上会被警员拦住。

好像说是在小区垃圾桶里找到一份晓敏生前写下的信，和信一起的是一具猫的尸体，二者一起套在一个黑色袋子里。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能在这里问吗？”我现在的心情挺糟糕的，只想赶紧把事情了了好找个地方独自待一会儿。

“抱歉，恐怕不能，因为里面涉及到你和何先生的一些既往，所以必须得你回去配合一下，稍后何先生也会过来，放心，不会耽误你们很长时间。”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只能点头答应走一趟。

我又回到了警局，坐在那张木椅上，对面一名警员递给我一张轻飘飘印着清新插画的纸张，整体色系是浅淡的青绿色。

我视线放在纸张上，慢慢阅读着，内容不多，但是却硬生生把我深埋起来的记忆重新挖了出来。

清秀的字迹写着：我一直以为我是幸运的，在对的时间里遇到了对的人，但是我没有想到我喜欢的人心里面装着另一个女子，这个人还是我朋友。他们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尽管因为意外没能顺利生下来，但是这样深的羁绊足以让我产生危机感。我害怕会失去这段婚姻，害怕失去骁平，离开骁平我会活不下来的，我能对那些动物下手，却不舍得伤害骁平分毫。对不起，粟粟，我做不到，把他让给你。我知道骁平要是知道我真实的样子一定会对我很失望，也许还会害怕，我不想破坏我留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我希望在他心里，我一直是纯洁的、美好的，但是这个做不到了，因为他看到了，看到我是怎样虐杀那些小动物。既然我已经不能维持在他心目中美好的形象，那我就不要继续活在这世上来让他嫌弃烦恼害怕了，其实死亡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如果真的有来世，就让我轮回变成一个动物为我上一世犯下的罪恶赎罪吧。

我沉默地看完，那名警员手指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说说吧，你们之间还隐瞒着什么。”

“这些……和晓敏的死没有关系吧？”我并不想说起那些沉重黑暗的过去。

警员摆摆手，“要知道一个人的自杀可以是一个原因也可以是很多原因的组合，而且我们现在有充分的证据怀疑你是促成死者自杀的主要因素，虽然已经确认肖晓敏是自杀的，但是这个促成她自杀的原因还没有找到，所以它仍然不是一项单纯的自杀案，如果你不如实回答，我们有权利把你列入嫌疑人严加看管。”

我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拿起桌面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趁这几秒时间里想好怎么说。

“我和何骁平就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大一时谈的，毕业就分手了，这之后就没有联系过。”

“孩子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我有一瞬间呼吸都忘记了维持，紧张地连忙稳定着心神，虽然过程不长，但是已经引起了这名有着锐利眼神的苏警员的注意。

“……大四的时候我怀上了何骁平的孩子，但因为毕业在即，我们又都没有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所以当时商量好就去把孩子打了，之后我总觉得对这个孩子有所亏欠，加上我们谈了四年当初的温情蜜意早就没有了，感情也就慢慢地淡了下来，最终分手了。”

苏警员一针见血地问我，“你不恨何先生吗？”

我想了一会，“刚开始可能是恨的吧，后来就觉得亲手签了同意书的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想通了也就不恨了，再遇见晓敏，我们都很高兴，也很珍惜这样的缘分，只是没有想到晓敏她会这样想不开。”

那一段恋爱的前前后后我都说了，大概是和后来何骁平说的没有太大的出入，并没有找到什么异常的地方，所以我很快就得到允许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