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柱小的时候是个很机灵的孩子,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因调皮上树摔了下来,腿摔得有些跛,脑子也好像摔断了一根弦,没有以前灵活了,从此村里人都叫他憨柱。
憨柱家四代单传,老辈都是做生意的,家境还算不错,所以等憨柱长到十八九岁的时候,他爹就张罗着给他找媳妇了。
憨柱的第一个媳妇是离他们村不远的一个村庄里的姑娘,名叫小翠,虽然家里穷了一点,但是这姑娘挺勤快,地里活家里活样样拿手,丰丰满满的身材,黑里透红的脸庞,模样还不算错,对憨柱也没有埋怨和嫌弃,相反的,还挺心疼憨柱,她想,女人嘛,长大了总归要嫁人的。小翠才过门那段时间,憨柱的生活一直都是非常幸福的。
然而,过了三年多,憨柱媳妇的肚子不见动静,等着抱孙子的憨柱娘心里可就着急坏了,先是旁侧敲击,后来指桑骂槐,说什么不长庄稼的盐碱地,不下蛋的老母鸡等等,什么难听说什么,再后来甚至撺掇着傻柱动手打小翠,然而打了一次就再也收不住手了,天天打的小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而且活让她做得多,饭让她吃的少,可怜的小翠天天饿着肚子,还要挨打挨骂,受尽了屈辱。因为家中很穷,父母也不在身边,小翠只有逆来顺受,强颜欢笑,背着人才敢自己偷偷痛哭。即使这样,憨柱娘俩仍是不断的施虐。
眼看着村里和憨柱一起娶的媳妇都有了孩子,憨柱娘再也坐不住了,她想,香火不能断在这个女人手里,这个害人精不能再要了,无论如何也要休了她。
那个时候法制不是太健全,有时候生活了十多年了还不登记,送到娘家就算离婚了,但是,被夫家送来是很丢人的事,娘家是很没面子的,小翠一看没了指望,况且她知道她的父亲是个极其传统守旧又死脑筋的一个人,她最后给傻柱做了一双鞋压在枕头下面,就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憨柱埋葬了他的媳妇,看到了枕头下面那双鞋的时候,也许是想起了他们当初的恩爱,就张开大嘴哇哇的哭了起来,后来他妈说,哭啥哭,又不是没有女人了,妈再给你找个好的,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憨柱的第二个媳妇是离县城不远的一个村庄里的姑娘,家里也是特别的穷,她爹贪图憨柱家有些家产。姑娘虽然很不情愿,但那时候都是家长说了算,最后纵然寻死觅活,也还是没有拗过她爹。临近过年的时候用一辆拖拉机娶了来。
新婚第一夜,新娘子也不说话,和衣直接拉开被子蒙头大睡,傻柱吭吭哧哧的,一晚上也没给新娘子脱下衣服,急的外面听墙根儿的只拍腿。
第二天,就有人调笑他:憨柱,昨晚上和你媳妇睡了吗?“没,没……”憨柱嗫喏着。“什么没,没的,你媳妇屁股白不白,奶子大不大,是不是处?”憨柱便涨红了脸:“睡……睡……,睡个屁,解一个疙瘩又一个疙瘩,奶奶的,都是系的死疙瘩”。“哈哈,你他娘的别是一晚上也没解开你老婆的裤子吧”。憨柱额上的青筋便一条条凸出来,脸涨的像紫茄子,猛地跺一下脚,也不说话,便一跛一跛地回家去了,众人在他身后哈哈大笑。后来,一位快嘴的婆娘告诉他说:憨柱,说你傻你还真的傻呀,找一把剪子,一下子不就剪开了。
晚上,憨柱还真的找了一把剪子进了洞房,谁知还没挨着他媳妇的边儿,就被一把夺了去,媳妇用剪子尖明晃晃的对着自己的喉咙怒视着他: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死在你的家里。傻柱目瞪口呆……,忽然之间,他好像看到了死去的小翠,看到了小翠那披散的头发和吐出的长长的舌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等憨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的媳妇已经走了,憨柱第一时间就是去他丈人家找人,可他丈母娘说她根本就没回娘家。全部的亲戚,附近的车站码头,坑、井全部找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丈母娘哭天抢地,直说憨柱害死了她闺女,憨柱一家自知理亏,也没敢吭声,从此,这个媳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了踪影。
光阴荏苒,几年过去,转眼憨柱已经将近四十岁了,眼看就要绝了后,他的父亲是天天唉声叹气,经过头两次婚姻的失败,当地再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了,有一个南方女人倒是愿意和他过日子,女人挺勤快,还会做个小买卖,丈夫过世好几年了,带一个小女孩,可后来听说是绝育了的,憨柱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他们家在他这里绝了后,到那边祖宗是要责怪的,所以说,他就是砸锅卖铁,拼了老命也要给憨柱娶一个会生孩子的女人。
但是像憨柱这样的年龄,谁家的未婚女子还肯嫁给他呢,就是离了婚的,人家也得挑挑拣拣吧,再说了,经过这一连串的折腾,他家的祖业也都花的差不多了,就是有贪图钱财的人家,彩礼钱他也是出不起的。
过了一段时间,媒婆又给憨柱说了一个女人,也是个南方人,听说是家乡遭了大灾,丈夫被砸死了,孩子也夭折了。女人是被哥哥给送来的,说是给她找一个人家,只要能吃饱饭就成,他哥哥说别的也没啥要求,只是他自己的老婆也在这一次灾害中去世了,只想要几个钱好回去说个老婆,女人模样儿挺清秀,年龄又不大,生育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傻柱爹也没往深处想,就把家中能值钱的东西全部卖光,又借贷了一大部分钱,总算把媳妇娶到家里来了。他的哥哥和妹子话别了一番,又给众人说晚几年再来看妹子,就回到南方去了。
看样子新媳妇是个十分贤惠的女人,每天天不亮就早早起床做饭,先是把那条大狼狗喂的饱饱的,然后就把全家人的饭端上桌,吃过饭就和傻柱相跟着去地里干活,下工后虽然挺累,但还是把家里拾掇的干净利索,井井有条,傻柱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晚上,女人也极尽温柔之能事,把憨柱迷的服服帖帖,神魂颠倒。白天干活,劳累了一天,晚上两口子就早早脱衣上床,傻柱把头埋在媳妇那又白又深的胸窝里闭着眼睛,一天的劳累烟消云散,女人则用手轻轻拍着傻柱蓬乱的头发,眼睛不停地骨碌碌地转。
悲剧是在二十多天后发生的,那天憨柱和媳妇一起去浇玉米,两米多深的玉米地,又闷又热,媳妇那天忽然说身上不舒服,憨柱也没让她干活,他自己跛着脚又是挖沟,又是排水,一天下来累得精疲力尽,晚上没吃饭就睡下了,半夜,他好像听见媳妇起床的声音,就嘟噜了一句:起恁早做啥。回答说,肚子不舒服,出去一趟。傻柱眼也没睁,翻了个身儿就又睡着了。等傻柱一觉醒来,发现媳妇还没有回来,才慌忙下床找人,走进厕所,发现露天厕所的墙上被蹬下来了好几块砖,很显然,媳妇就是从这里跳墙跑了。憨柱忙把父亲喊起来,父子俩以最快的速度召集起几乎全村的青壮年劳力出去寻人,但是,两米多高莽莽苍苍的玉米田茫无涯际,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憨柱爹报了警。
又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派出所有消息了,原来那两个男女不是兄妹,而是一伙的骗子,骗到憨柱他们家,已经是第五家了。
案子虽然破了,但是钱财已经被他们挥霍一空,再也收不回来了,傻柱爹又急又气,又心疼钱,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劳累奔波,再也撑不下去了,躺倒床上一病不起,傻柱娘也是整天哭天抹泪的,眼看着傻柱爹的身子一天天衰弱下去,可是再也没有钱给他看病了,憨柱爹自知不久于人世,就把憨柱喊到身边,喘息着对他说:柱啊,咱们的家业是没有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干几年,把帐债还上,再存些钱,也好娶个媳妇,你要给咱们家留个后啊。憨柱看着他爹没有做声,憨柱爹气的头直直的挺着好像要抬起来,用手哆哆嗦嗦指着傻柱,说不出话来,傻柱只好点了点头,于是憨柱爹翻了翻白眼,胳膊一下子垂到了床沿上,见祖宗去了。
憨柱爹走后,憨柱娘整天疯疯癫癫的,不久也去世了。
家中接连走了两位亲人,对憨柱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以前都是爹娘指挥着干活,现在忽然少了两位主心骨,很多事憨柱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在床上睡了三天,才找了一个小电锅,在床边做了一顿清水煮面条,从此以后,床边也就是他的厨房了。地他是种不了,也不想再种了,于是包给了一位亲戚。而他就像一个幽灵一样,整天在村子里无精打采的游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冬天到了,凛冽的寒风呼呼的摧残着憨柱家破旧的院子,天已经很晚了,憨柱才转悠着回到家,几个月来,憨柱从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一句话,除了他自己自言自语。他推开家门,一股发霉的油腻气味迎面扑来,墙上的大红喜子已经污的看不见颜色,被窝起床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因为太脏,在那里僵硬地半立着。他没有做饭,而是在床上痴呆呆坐着,过了好一阵,才站起身来,在柜子的下面翻出了先前小翠临死前给他做的那双鞋,他仔细打量着那双鞋,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还不时的龇龇牙,看不出来是喜还是悲,然后,就又把那双鞋包好,缠的结结实实,依旧放在了柜子的最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