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

  上个月,班里调了座位,刚清好书本。坐定,抬头,天!天!我的天!那个超级漂亮,出水芙蓉般的女孩竟然坐在我的旁边。  我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窘迫的扯了扯嘴角,不过能在有生之年大饱眼福,哈哈,也是不错的嘛。

    都说第一印象由颜值决定。我对这个女孩的脸和清清凉凉的声音简直爱惨了。啊!这张美丽的脸下会是一颗怎么样的心呢,?善良的、温柔的 、纯真的。嗯,果然我已经快被美丽的容颜洗脑了,查一下好感度大概是要爆表了。

    上个星期,我听到同桌和其他人聊到了她,我得知我可爱的小仙女有了一个有点儿严重的缺点。一瞬间,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眼,但是,人无完人嘛!过了两小时我就又重新接受了我的小仙女,我惊讶于自己不同于平常的接受能力。于是,勤奋好学我觉得我思考了起来,为什么我会为她的过错找理由?为什么我对她的好感如此之高?答案嘛——颜值。

    于是,我悲痛万分叹气起来,离放学还有一秒时,我鬼使神差的拿起小镜子照了照脸,唉——唉——啊!我就这么掉进了路上的下水道足。

    在走向地狱的路上,勤奋好学的我,又反思了一下,得出了精妙的结论:叹气不走路,走路不叹气。终于到了地狱里,我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阎王爷,阎王爷你在哪里?我要投胎,我要变美!下一秒,我就看见了一个黑色的石柱,上面写着“变美也无用,你是不会有记忆的。”“你开个后门吧,我想自己人生200年呀!”“那也行,你只能活两年”。呵呵,你没开玩笑吗?石柱没字了,“不再商量一下?”我就投胎了。          哦,我竟投成了一只狗,真的是……投成狗就算了,还是个公的!当然啦,我也可以不计较,可我竟然看见有人在欺负我妈!那该叫该可恶的人类了,“嗷呜,嗷呜呜”,这是什么腻死人的腔调,我瞅瞅自己的小爪爪,怪不得眼前的妈妈和人类都那么庞大呢,“嗷呜嗷呜”我使劲的哼唧,哼唧到半夜,地面的灰尘扑到半空,又无力的掉落。一个中年男人笑的贼嗖嗖的,把我抱了起来,走到一辆黑色的车前,黑色的庞然大物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那个男人把我放在了副驾驶上,男人转头看我时,我刚憋出了第1颗作为狗狗的眼泪。我懒得瞅男人,浑身无力的趴着。                  原来狗生也很多舛呢!我才刚刚见一眼的母亲,就那样毫无遮掩的下了油锅。火焰窜到母亲眼里,刀闪银光,红光漫天,人们嘈杂的喊声叫嚣到了残阳的尽头。我哼唧着乞求有人能救她,我祈求拿刀的人能大发慈悲,我颤颤巍巍的向前爬,只有几棵枯草摇了摇。母亲也在哼唧,她的低吟,像激烈的鼓声撞击着我的耳膜,我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她太不甘了,太绝望了……

      天还没亮车就停了,我浑身无力,爪子像强力胶一样粘在车皮上,还差点摔了一跤,男人又抱起我进了一个红木门的房子。男人一放下我,我就钻到了墙角,尽管感到很羞耻,但本能控制了我颤抖的身体。不过还好,我看见了两个笑哈哈的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皮肤有点黑,却笑得很温和,男孩比较白,都伸手我薅我毛了,还有一个妇女,这应该是一家人啊。俩孩子叽里呱啦说一堆,我竟然什么也听不懂,男人笑咧了嘴,手还插腰比画划着。

      一夜无眠,我醒时天微微亮。中年男人皮鞋踩得噔噔响,不一会儿那个女孩又来了,我看她嘴唇动着,眼睛亮晶晶的,像小麻雀一样,一下子蹲在我面前。我依旧是抖,又忍不住偷瞄她,她笑的还是那么温柔,伸过手,我以为她要摸我,却见她挥了挥手,这个——好像是打招呼的意思吧。

      我和这一家人很快就混熟了。虽然我仍旧听不懂人话,但我记住了我的名字,那是一种独特的音调,不一样的口型。最初的一个月我是很乖的,待在家里也不出去,两个小孩突发奇想,要拉着我拍照,拍照就算了,还让我用两脚站立,这让我一个公狗狗何堪!虽然平常我也不穿裤子,女孩将我放在掉皮的红木桌上,拉着我的两只前爪,这时我还是很小的,都可以被小女孩窝在怀里。我滴溜着大眼睛看着她,只见她又在叽里呱啦。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很美啦。还在叽咕。好了好了,知道你被我的魅力吸引的无法自拔啦!正当我漫不经心的 摇头晃脑,一阵无比亲切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立刻恢复清明。我看着她——行了行了,知道你喊我了。女孩又绕到我身后,我俩盯着小男孩照了第1张照片,照完女孩又去玩了。我慢悠悠的趴在院子里看女孩妈妈做饭。啊!肉骨头真香。

      渐渐的女孩又给我照了几张。冬天,漫天都是雪,世界银装素裹,我跑到大片的雪白上扑腾,她竟然趁我不注意,在我拉屎的时候照了一张。春初,冰雪消融,万物苏醒,她穿着大红的绣花鞋,蹂躏我的肚皮,好吧,是挺舒服的,但拿树枝戳我,我可要咬你了哦!闹来闹去,她又笑嘻嘻的给我拍了一张,我瞅了她一眼,也不晓得这闺女咋长的,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明明我刚来的时候还是挺大的眼睛。

    当我的狗生到了第6个月的时候,我惊喜的有了一群狗友。他们每天早上和傍晚都在我家门口叫唤,有时是在叫我,有事在叫别的鸟、虫、人以及狗,就像叛逆的青春期,我开始长时间不待在家里。我向其他伙伴炫耀我一身金黄的毛发以及脖子上洁白的毛。女孩很喜欢这圈雪白的毛,最惊喜的就是我的尾巴有白、金、黑三种颜色。我自信于自己的美丽,也自信于自己矫健的身姿,带领朋友们在后山跑来跑去,一个跳跃翱翔于风一般。

    回到家,威风凛凛的我又被羞耻的抓到女孩和她妈妈的手下,她们叽里呱啦的叨叨着,不一会儿,从我身上抓出好几个蜱虫。

    过了几天女孩和她妈妈要出门,我又像平常一样抓着门儿嗷嗷叫。出门怎么能不带我呢?还是不是一家人了?哼!两人没办法,带上了我。坐在小电动车上我一动也不敢动,这可是会让我掉层皮的呀,亲!到了目的地才知道,这是女孩的姥姥家。姥姥家后面有一座山,我兴高采烈的冲上了山,山路上还有青青的竹子,密密的扎根定居,一眼望进去,是一片清幽。树木的枝桠交错生长,争夺着最后炽热的阳光,树叶枯黄,两三个飘落在地与泥土融为一体。我一个人开心的不得了,在山里一阵撒丫子跑。还有泥坑呢,一爪子踩上去,绵软极了!太阳还挂的高高的,我可以玩很久很久。

      突然听到了女孩和她妈妈喊我的声音,我一个激灵,策马扬鞭的往回赶,跑到下坡,看见和两人目光六对的瞬间,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泥地里玩过。哎呀,糟糕了,蹭蹭总能干净点吧。于是我将脸颊草朝地一路蹭下了下坡,树叶被我蹭的沙沙响。当我刹住脚,一脸喜悦的抬头见两人时,却见两人的表情好像都凝固了,我正准备默默的瞄一眼自己,女孩突然爆发出惊悚的笑声。手指着我,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喂喂喂,你指就指手老抖个什么呀,士可杀不可辱呀!

    我平生最怕洗澡,当天晚上,我经历了一场难以释怀的洗澡。

    回到家,我又是策马腾飞起来,天天和狗友跑后山。女孩有时漫无目的的在屋子里走,又突然满眼愁怨的向我叨叨,我也只是瞪着大眼睛看她两眼。她一转身,我就立即开溜,我能想象到女孩之后落寞的表情,心疼她是真的,但出去玩的欲望终究是压过了这点心痛。                      我肆无忌惮,每天都是自由的。有时看到兄弟们很多不是无家可归,就是被拴着,我的幸福感就要慢慢过头顶。我趴在家门口,还是褪色了的红木门,还是女孩一个人站在门口。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她蹲下,看着我又笑的眯了双眼,一只手缓慢的抚摸着我的头,我舒服的趴下来,或许妈妈抚摸我也会是这种感觉呢。一片雪花落在了我的鼻子上,凉凉的。时间——要到了吗?

      大过年的,女孩家来了许多人,送走一波又一波。今天只来了一个小男孩和一位50左右的妇女,妇女和女孩妈妈一起在院子里用小铲子栽花。女孩坐在墙边喊了我几声,我立即跑了过去,可我一转身竟看到男孩在打女孩的弟弟,我气急攻心,飞奔过去,对着男孩的腿咬了一口,男孩立即哇哇大哭起来。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将焦点对向了我。女孩的妈妈大叫了一声,嘭!小铲子在墙上砸了一个洞,又无力的掉在了地上。我哼唧几声就跑了出去。跑的时候,我听见了熟悉的呼喊声,里面还掺杂了妈妈当初低吟里的慌张和悲伤,呼唤声撞得我耳膜生疼,可我还是立即逃了出去。                        傍晚,我已记不得是怎样回家的了。只记得女孩一脸欣喜,可她没笑,她安抚似的抚摸着我,口型很有规律。我抬头看见她眼里的歉意,这次我安静的坐在她面前,四目相对,夕阳的余晖洒在女孩儿棕色的瞳孔里。你听我说,其实——我咬得很轻的。                                        那天深夜,我的狗生结束了。当我被狗贩子的麻药打中,只能躺在地上时,阎王爷仁慈,让我正对着朱红的木门。我闭上了眼,静静的听,仿佛听到了女孩和她家人的微鼾声,做个甜甜的梦吧,明天又会是晴朗而又自由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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