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澧之谣
在我的印象中，先生是那个往返于药铺高高的柜台与家里高高的门槛之间无助的小孩，是那个陶醉在社戏精彩表演之中和与之同样淳朴可爱的闰土心心相印的少年，是那个满怀愤怒毅然东渡和面对麻木扼腕叹息的学生，是那个不敢回答祥林嫂关于灵魂有无的问题和足不出户全靠抄古碑打发无聊的苦闷青年，是那个目睹学生喋血而愤然作文和面对白色恐怖毫不畏惧勇敢先生。
个性刚强决然、文笔犀利勇敢……在我的印象中，先生就是那个短发竖直，目光坚毅，嫉恶如仇，正气凛然的斗士！这样的印象，源自于从小到大从语文课本或是其他地方阅读到的关于先生的文学作品。
对于先生的爱情经历，我不曾了解一丁点儿，总以为对于一个斗士来说他的眼里只有敌人，只有仇恨，只有悲愤，不会有爱情。直到阅读了林贤治的散文《一个人的爱与死》。
先生与朱安
朱安，是先生的原配妻子，是一位与先生没有一天夫妻生活的有名无实的悲剧式女人。
对于朱安，先生说，这是她所深爱的母亲送给他的一份无所可爱的礼物。三十年，先生与自己并不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尽管这个女人贤惠得令人心痛，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先生曾经说道：我们既然自觉着人类的道德，良心上不肯犯他们少的老的罪，又不能责备异性，也只好陪着做一世的牺牲，完结了四千年的旧账……
先生之所以被动的接受了这段婚姻，完全是出于对母亲的尊重，在母亲的逼迫面前，他选择了隐忍与牺牲。作为新文化运动的旗手，我不知道先生这样的举动是否算得上是革命的不彻底？一方面，在观念上是激进主义者；一方面，在行动上有是保守主义者。
先生的选择是充满了人情味的，自幼丧父，先生不敢面对母亲的眼泪与叹息；先生的选择又是没有人情味的，尊重了母亲，却伤害了另一个女人，冰冷的三十年，朱安的心里要承受多大的煎熬！
这样的婚姻，本质上是对三方的伤害。母亲虽然看到了儿子形式上的婚姻，但我相信她一定也能感受得到儿子的苦闷；朱安本身就是一个悲剧，一复一日的尝试着去融化冰冷，结果是使自己的心也变得冰冻；先生更是苦闷的，爱情是灵魂的契约，没有心灵上的相契相合，先生只能在心里无声的呐喊，以致于不敢面对新的爱情。
先生与许广平
“我先前偶一想到爱，总立刻自己惭愧，怕不配，因而也不敢爱某一个人，但看清了他们的言行思想的内幕，便是我自信我绝不是必须自己贬抑到那么样的人，我可以爱！”
婚姻的阴影使先生变得自卑，这是母亲遗产的流毒。
相对于朱安，许广平更加善于主动融化先生这座冰山，毕竟，许广平是深受五四新思想影响的新女性。
然而对于先生来说，他与许广平的结合绝不是一拍即合的。我想，在先生的心中应该有着许多的顾虑。母亲怎么办，母亲是否能够接受违背她意愿的事实，一个传统保守的老妇人能否接受一个有着新思想的新女性？朱安怎么办，名义上的妻子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只为感动自己坚硬的心，这对朱安来讲，并没有什么错，然而新的女人将使她彻底陷入无望的深渊。自己怎么办，旧的婚约尚未解除，新的爱情已然来临，新与旧岂能在自己这样一个崇尚新思想的斗士身上的同时存在？
婚姻与爱情，先生的选择必然是艰难的！故而先生与许广平起初并没有婚姻，只到周海婴的出世。
这期间，先生心里经历了多少挣扎？对于母亲的尊重，对于朱安的歉疚，那终究只是人道主义的怜悯，而绝非个人主义体现。维持现状，在先生与母亲之间，是不平等的，在先生与朱安之间，一是不平等的。既然自己始终在以决绝的勇气和无畏的斗志争取平等和自由，又怎么能让自己始终被传统的不平等所束缚？
在这一刻，个人主义终于战胜了人道主义！
先生与梦
先生究竟是传统的，还是激进的？
对母亲安排的妻子朱安的默认，对许广平爱情的犹豫与彷徨，传统观念在先生心里还是有足够的分量的；对妻子朱安几十年的冷漠，对许广平爱情的最终选择，激进思想在先生心里也有不小的比重。
先生的心里始终存在着双重观念的斗争，然而谁又不是这样呢？相比之下，最终取得胜利的，还是现代的，激进的思想。
在先生的内心世界里，还有两个梦。
一个是萧红。萧红流亡东京回国后，第一件事便是到先生的墓前祭奠，之后便是不停地作文，写剧，以此来纪念她所敬爱的人。
之前，因为经历的相似以及爱好的相同，使得二人有了很多的共同语言。而这些共同的语言使得二人频繁的交往与交流，不仅毫无倦意，反而出现了一天之中短暂分别之后的重逢后发出“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的感慨！
然而，随着萧红远走东京，一去而音信全无，这一切最终也就成了让人颇费猜量的梦！
另一个是山本夫人。山本夫人名叫山本初枝，是一名日本短歌作者。
在听闻先生逝世的噩耗之后，山本夫人立即失声痛哭，并发誓要为自己的挚爱写一部传记。然而传记最终没有写成，但彼此之间若是没有深入的交往，何来传记的素材？
先生与山本夫人的信件来往中曾多次提到“上海的寂寞”，何以要对一位异国的女子倾述“寂寞”，怕是唯有这位日本女子才能慰藉先生寂寞的灵魂吧！
然而，这样故事，最终也没有结局，只能是梦而已！
先生的爱情
实际上，先生生命中的女人除了以上的几位之外，还有许羡苏、马钰、羽太信子等等。不能说这些人都与先生萌生过爱情，但至少，他们都是先生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任何一个有感情的人，在面对生命中重要的人物时，都难免心动，先生也不例外，然而，爱情的重量需要有超然的力量来承担。
朱安，没有爱情而只有婚姻，先生无力承担，因而于人于己都是折磨。
许广平，拥有爱情，也争取到了婚姻，先生当感觉幸福，这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其他的梦，能成为激起心中波澜的梦，倒是十分美好的，如若真的梦境成真，或许就不那么美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