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被分到东南西北的我们,终于有机会聚在了一起。很奇怪的四个人,看起来毫不相干。很奇怪的友谊,不了解的人会觉得她们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我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会一本正经地背书,学医之后,更是“文静”。杜子是一个狂爱街舞地嘻哈少女,一言不和就开“炸”。“土豪姐姐”是一个在香港浸会的知性熟女。周周是一个一丝不苟的处女座,最爱外语和许嵩。
几年来,相聚的第一餐永远都是吃到半夜的麻辣火锅。平时,在各自学校的我们几乎一个月也不会说几次话。可一旦聚在一起就有了颠覆天地的力量。
“我终于和男朋友去看了一场许嵩的演唱会,还是近场,此生无憾了!”周周激动地夹着羔羊肉致敬。
“弘儿那么远去找你了?”“土豪姐姐”拎起过了水的青菜,嫌弃地蘸了酱碟。
“我说我男朋友,新男朋友。”周周吃掉肉,放下了筷子。
我们三个人不由一震,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该问什么,只是等着她继续说。
“我和他分手了,三个月前就分手了。”
周周和弘儿是我们三只单身汪都羡慕的一对。两个极为内向的人,他们的爱情听起来像是害羞的童话故事。
周周和弘儿从小住在一个小区,两家不过就隔着一个小区广场。也许,在他们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被爷爷奶奶抱下楼在一起玩过。他们曾同在社区幼儿园,一个在小苹果班,一个在水蜜桃班。幼儿园大合影里,弘儿就站在周周的身后。小学的时候,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周周小学去了三小,弘儿去了实验小学。后来,周周升到了三中,弘儿去了实验中学。两个学校,一路之隔。
弘儿从小就是校足球队的主力。有一次,初中校际足球赛,他是场上的11号球员,她是场边的摄影小记者。可是她的镜头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11号,而他也早就注意到了一直在对着他摆弄相机的小女孩。
高中的他们终于相遇。周周坐到了弘儿身后,一坐就是两年。这两年里,他们从不小心瞄到都会脸红的陌生人,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这两年里,我们都在激动着,这份本就不纯洁的友谊什么时候能发展成爱情。
那个年纪的恋爱总是激动人心。
高三第一次模考完,教室里被空调烘的暖暖的。而我们要经历高中的第一次大换位。这一次根据成绩的先后进入教室选自己喜欢的座位。成绩好的弘儿自然是先进去选的人。轮到周周,她不经思索地走向弘儿的后面。我们好像都知道了这个结果。我们四个为了能坐一起,特地和老师请求调到后面和周周一起选位子,并且哀怨着又要心甘情愿当一年电灯泡。而最后,我们都很诧异,周周坐在了弘儿的前面。
那一刻,只有他们知道,周周路过弘儿的时候,弘儿叫住了周周,跟她说:“这一次,让我坐你后面吧,换我保护你。”那一天,校车上,周周和弘儿一如既往地坐在了一起。不一样的是,弘儿紧紧抓住了周周的手。唯一一次,一路无言。
两个害羞的人,仿佛看不出来是在恋爱。也只有我们这些朋友知道,弘儿心里全是周周,从不和女生打交道的他,帮周周写好每一道物理题的解析,一边嫌弃她胖胖的,督促她减肥,一边把零食塞满她的桌洞,红着脸问我们周周的日常小细节。而周周也小心翼翼的爱着弘儿,她为他去学织围巾,为他做水果盒子,去看他每一场比赛,细心地照顾着弘儿的每时每刻。
那一天清早,我们都还不清醒的晨读。晨读习惯读英文杂志的周周这次却满脸通红、两眼发光。我们问她什么都不说。直到午休的睡前小会,她才终于把憋了一上午的话说出来。原来是早上在校车上聊天的他们,聊到了母校。所以,周周和弘儿终于相认了,周周终于找到了场上的11号,而弘儿也记起了他的小摄影师。那张一直被周周拿来做手机锁屏的照片也终于找到了主人。
高考完,年轻气盛的我们被分离的低气压环绕。我们即将面临人生的第一次分别,四个没心没肺的人第一次沉默,只是为了周周和弘儿。
还记得那天,我们问周周:“你不怕么,你们距离那么远,弘儿还那么帅。”第一次,周周红着脸大声说:“当然不怕。他说,他每学期都会至少来看我一次。我们毕业就结婚。”
周周和弘儿就这么害羞的一路平平淡淡,每天又满满的幸福。这是多么深的缘分,记挂了十年又找到了彼此。我们都觉得他们会一路走到白头,两家人也有心亲上加亲。只是没想到,再深的缘分,再美的爱情也会被距离击碎。
出了火锅店,我们裹紧棉衣,在路口又一次分别。
周周刚刚笑谈,“那天,他来上海找我。在外滩,他抱着我说,我们分手吧。我还觉得挺美。我们就安安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夜。算是个告别仪式。一早他就走了,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吵醒我去送他。我什么也没问,因为我什么都知道。你们也别问,因为你们也懂。”
我们都懂,他们分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深爱。在哈尔滨的弘儿,因为不能照顾经常生病的周周而自责。在上海的周周,也终是受不了每次生病难受的她只能听到电话里的一声叹息。而到现在,周周18岁的生日愿望却成了一场空,弘儿到底没有陪她去看一场许嵩的演唱会。
后来,弘儿搬家了。年少的记忆也因一方的抽离而变得支离破碎。哈尔冰的风雪和上海的繁华也再不相遇。
路灯晃得我眼前满满的小星星,真的挺美的。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唤醒了黯然神伤的人。这场感情里,从不曾跌宕起伏。他们从不谈自己曾受伤,只是努力的珍藏着那份美好。只是平平淡淡的开始,平平淡淡的收尾。我们四人从不干涉彼此的感情,只是给予最深的尊重。一路走来,我们不再冲动任性,却也渐渐失了渴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信奉,遇见的总是最美好的。上天让你们不再交集,一定是在小心的呵护你不受更多的伤。而当下的陪伴也许是最好的未来。
不管怎样,我们也总在路上,未来的风景谁都不曾遇见。只能对自己说一声“来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