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进入到一个稳定的时期后,白昼的时间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短促,好像很着急地在赶赴下一个目的地。
我们三个人却是慢悠悠地坐在茶室里,等着炉火一点一点升温,等着奶茶罐上的热气蒸腾而上。茶室是简易的茅草棚搭建而成,外面覆上一层薄膜,刚好让人看见外面的景色。
冬日下午的阳光并不算炙热,透过黄色的水杉木,从灰瓦的屋檐倾泻而下,落在青雘色的矮树上,像是一道澄明的流光。明媚的绿色和苍老的黄色,斑驳的红砖和火红的壁炉,人群的欢笑和天地的寂寥,在此刻竟显得如此和谐。
缘姐帮我拍照,调滤镜的空档,引来其他人的围观,本来莫不相识的两个人,就那么畅聊起来,女生之间的话题好像总是这么轻易。一句发自肺腑的赞美,一种由内而外的肯定,一束炙热崇拜的目光。
我轻拍着姜姜的肩膀,低声同她说,你看这就是生活。
姜女士的目光有些涣散,虽然身处喧闹的人群里,却依然找不到一丝归属感。她有些好奇,有些羡慕,更有些许神伤。她那一刻究竟在想什么,我不得而知,也许连她自己都没能明白,在那个瞬间,她想到了谁,又想起了什么,而自己又为什么难过。
我们坐在围炉前,缘姐在专心地导入照片,顺带倾听我和姜姜的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诉说,诉说年轻时的那种悸动,陷入爱情里的盲目,还有对自己一路走来的反思。
我一直很感激我那段冲动且热烈的岁月,从世俗意义上来看,我的前任不算一个好的恋爱对象,但是他是一个很好的引导者。他两次拯救我于迷途中,让我成为了现在的我。
我们每个人都有对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期待,这些期待它构成我们生活的底色。我们希望自己能做一个温暖的人,也渴望自己被他人温暖着。在这样的期待里,我们总是会与他人产生或多或少的羁绊。
对他人产生期待有错吗?要和他人产生羁绊吗?
这样的问题我们也许曾问过自己无数遍,也曾一次次亲身实践过,无论我们是否自愿,感性的那一面总是会让我们陷入被动的情绪漩涡。
逃不了的桎梏,会成为人性的弱点,我并不愿意,不愿意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一个未知的主体之上。
那一年,我读了很多书,和很多人建立联系,去观察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人,得益于我的职业,我可以听到很多“八卦”,我得以窥见人性里隐藏着的无数晦暗面,最后我将它归结于“人性的自私”。
刚开始的甜蜜是真情实意,到最后的两败俱伤也是自由意志,喜欢与不喜欢是人性的自私,付出与不付出也是人性的自私。
喜欢一个人所以为之付出,是因为自己想要对方更多的感情,追溯到源头,还是我们自己为了自己的喜欢而付出,我们渴望对方的回应,我们期待对方回应之后的满足感,所以我们以为那是爱,那是我们爱一人的自由沉沦。
可是,爱又是什么?我并不想轻易地去定义一种几千年来世人都没想明白的情感。
我只是想说,在我们期待他人的反应时,为什么不把这样的“爱”放回到自己身上?
如果爱人可以让我们愉悦,为什么不能把那个未知的人,那个多变的主体,换成确切的自己?爱他人和爱自己本质上有什么不同?
我喜欢冬天的雪,可是冬天的雪迟迟下不来,于是我们这些花了钱的女生让茶馆的老板开了降雪机。
那场雪纷纷扬扬地落在我的发梢,我的脸上,我的手里;它落在姜姜的白色帽檐上,绿色的毛衣上,还有她氤氲着湿气的眼里;它落在缘姐的镜头前,落在铁架的火炉上,落在红帽子的圣诞老人上。
它落在人来人往的暮色里,成就了每一个人的独特风景。
我是鲜活的,缘姐是娴静的,姜姜是忧伤的。
众生百相,每一种人相是每个女孩子的写照,我们的来时路也许是某个人的去时路,也可能仍是一些人的来时路。
我仍然期待我们在下一季的冬重逢。
因为冬天的急促,是一种生命的攒动,它积蓄着一年的喜怒哀乐,希望在新的一年,迎来新生,迎来新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