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手机上突然有来电,名字赫赫入目:林小月。我活生生愣了三秒,这姑奶奶,有一年没联系我了。临近新年,突然来一电话,是个什么幺蛾子?
第一反应,想置之不理。听说这姑娘恋爱谈的风生水起,莫不是年当头结婚,这会电话里要红包?
我把手机扔的远远的,桌上摆了五个鲜红鲜红的炸弹了,这个阶段看见红的东西如斗牛,闹心啊。不知道今年大行情不好,口袋比脸蛋还瘪啊?
电话坚持不懈的震动啊,一次,两次…我就这么看着手机从这头震动地滑到那头。不是我狠心,一年不联系,年末找上门,我想想啊,我好像不欠她钱啊。那更糟心,肯定有啥我不愿听到的坏消息。
没等第五次震动完毕,实在有些受不了手机一直在桌上震动的“嗡嗡声”,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接通电话,刚想弱弱的打个招呼,电话那头,一只母狮子气吞山河地吼起来:满满,你滚去哪儿啦,手机也不带身边,我以为你被人拐卖了呢。
挠挠耳朵,搓搓脸,扪心自问,真的晓得为什么不想接电话了,就怕接通一声震天雷啊。认识这位女大侠八年有余,专业被吼几千次。
我这承受能力怎么就这么励志呢?
说吧,什么事啊?我敢保证我此刻必定大脸微抬,白眼乱飞,面部表情狰狞,但声音还演着娇弱,善解人意的感情戏。
出来,喝酒,撒野。
大爷的,这么言简意赅,哪出戏?
不过有的撒野谁不会?欣然应邀,坦然赴约。今晚不醉不归。
1
喝酒?那哪儿行呢!我可是良家妇女,万一喝醉了,欺负别人怎么办?
撒野的地就在这种怜香惜玉,不拈花惹草的高尚情怀中转战到一个茶室。
一坐下,我刚点了一壶玫瑰花茶,四五个小点心,那丫的眼神就直勾勾的看着我,如果眼神是子弹,此刻的我应该千疮万孔,惨不忍睹了。
大姐,可以不这样看着我吗?这是自助,可以随便点的。
满满,你看看你这如圆盘的一样的脸,丰腴的腰线,呼之欲出的胸怀,你真的点的下去?
这德行,这利嘴,这个该死的演了上千遍的一幕,真想一巴掌呼过去。你找我来,还不许我点多,你就应该找个墙角面壁思过去。
再说,你年纪轻轻,看不到我婀娜多姿的曲线,不胖不瘦,舒适宜人的外形以及粉嫩可爱的娃娃脸娇俏喜人吗?
真想拍案而起,大鹏展翅,左右开弓,一顿饱揍啊。
损友,吾之损友,结交有可能短寿十年啊。内心戏太多,煎熬身心。
说吧,说吧,说吧,把你的喜悦全部说出来,我经受得住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说吧,说吧,把你的悲伤全部说出来,我正好缺一些借他人痛苦,减轻自己痛苦的他山之石。
满满,你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乌鸦嘴,我和姜萧然分手了。
啊?啊?啊?
我有说过你们会分手吗?为毛分手还归罪我头上?
不对啊,分手?分手不是应该凄风惨雨,摇摇欲坠,生不如死,满脸凄惶,逢人就拉着衣角,边擦眼泪边哀嚎:他不要我了,他离开我了,他这个负心汉,我对他这么好…
脑子里飘过的一幕幕顿时让我冷汗直掉,我这是台湾偶像剧中毒了吗?
眼前这位大姐可是神气活现,气吞山河,伶牙俐齿,脸颊绯红,咋看咋是一副枯木逢春,时来运转,鸿运傍身的万丈豪气啊!
额,小月,分手了,失恋了,你不是应该悲情戏吗?
一记眼刀飞过来,找死啊,满满,这年头的新时代女性,拿得起,放得下。晓得不?
晓得毛线啊,当初是你死乞白赖的看上人家的美色,置姐妹的千辛万苦的阻拦不顾,飞蛾扑火般的投入他的怀抱的。一有点风吹草动,连夜把我们从被窝里挖出来,研讨如何抓住美男心。往事历历在目啊!
大概被我挖出来的陈年烂芝麻的事击中了,这姑奶奶一阵惆怅,半天不说话。突然身体一哆嗦,残暴的对我吼道:我找你来是喝茶叙旧,畅谈新人生的,不是让你拼命拉回黑暗历史的?
怪我咯,我一向好奇心泛滥,兼职爱打击人,以毒攻毒的实践专家。
刚想举杯对饮成三人,这人突然悠悠飘来一句:满满,我是这么宽慰自己的:失去了我,是他的损失,我替他惋惜。
我差点喷出一口新鲜的玫瑰花茶:敢情这么洒脱,原来是学会换位思考啦。
擦擦嘴,吃点荷兰豆压压惊,点头如捣蒜:这次您的思想方针大方向走对了。
2
林小月看上姜萧然的时候,年芳十八,风华正茂,皮肤白皙,明眸皓齿,长发及腰,顾盼生辉。
林小月在高三三班,我和姜萧然同班,五班。
每次林小月婀娜多姿地从我们班门口飘过,我们班的男生恨不得脖子可以伸出窗外,眼睛能够透视一切。
身影飘过,爱慕小月的男生马上组团,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开始八卦,话题永远围绕这个姑娘真心美啊,这个女神喜欢谁啊?谁能拿下这个女神?
那时的我很好奇,我五班男儿都在雄赳赳,气昂昂的激烈研讨如何拿下女神,我那不闻窗外事的同桌姜萧然同学永远都是在埋头苦读。
不过,环视周围因美人飘过一阵风,无数沉醉在其中的英雄男儿,脸色潮红,群情激昂,姜萧然这才是高三学生应有的学习精神面貌啊,就差悬梁刺股了。
某日,女神突然在路口拦住了我:你是赵小满,是吗?
近距离的观看林小月,真是貌若天仙啊,柳叶眉,桃花眼,眼角上翘,说不出来的韵味。身段玲珑有致,该细的细,该翘的翘,该饱满的都快呼之欲出了。
对,我就是赵小满,有事吗?
女神突然诡秘一笑,把我拉到一边,自来熟的挽着我的手臂:满满,帮我个忙呗,帮我把这个信给姜萧然。
啊?我又忍不住定格。什么情况,情书?挖我同桌墙角?
不行,不行,我赶紧拒绝。我成为姜萧然的同桌才三个月,没讲超过三句话,我们不熟。
满满,你就帮帮这个忙吧,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
架不住林小月的软磨功夫,我投降了。接过了烫手的山芋信。
就知道你仗义,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子,满满,以后你就是我闺蜜了。
擦,我是汉子?我是你隔壁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可爱小满,OK?
看着小月同学满怀期待的欣喜表情,我咽咽口水,回教室找了个姜萧然不在的空,把信塞到了他课桌里。
可是,直到高三结束,林小月隔三差五在我们教室门口飘,邻座的姜萧然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开始,我还总怀疑是我把信塞错地儿,他没看到。后来临近高考,压力越来越大,我也低头埋课桌苦做习题,忘记还有这茬事儿了。
高考成绩出来了,姜萧然不负众望的高分,考上了南京大学。林小月考上了南京理工大学,我找了个离家最近的师范学院就读。
3
这个世界有个恒古不变的真理:男女之间就是一场博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男女通用。
我一直以为我会离他们的故事很远,远到不着痕迹,在岁月的流逝中成为彼此青春的见证和回忆。
我就读的师范学院女多男少,我们这个系,因为刚开设,人寥寥无几,整个系才四百人不到,可悲观的前景是,男生才20个不到,良莠不齐。跟隔壁体育系的狂野型,健硕型,阳光型,没有任何可比性。
我有种预感,我的初恋没办法在大学盛开了。
进了理工学院的林小月却是掉进了天堂,遍地精英男儿任其采撷,隔三差五写信告诉我,谁谁谁瞎了眼看上她了,谁谁谁没人性的送她一大束花,一大盒巧克力,谁谁谁倾家荡产也要送她一颗钻石……实在心里酸的听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拼命打击她:那又怎么样?姜萧然也在南京,你能不能拿下他?
林小月就开始低落,埋怨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咯咯乱笑:让你刺激我,让你刺激我。
林小月突然打了鸡血:满满,你等着,我一定拿下他。
我哪儿会那么坏心眼刺激她呢,只是实在是受不了她深更半夜的发消息给我,满屏都只有一个男主角:姜萧然。不停的猜测他在干嘛,在哪里,会遇见哪些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千方百计要来的手机号码烂熟于心,却没办法鼓起勇气打一个问候的电话。
我问她:你们都在南京,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她回我:他进入大学后,更优秀了,新生里面出类拔萃。我只能努力再努力,才敢靠近他。
我有些心疼她,却又佩服她,要什么样的爱,才能让优秀的她竟然卑微到不敢接近,却又默默坚持着自己的喜欢。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身边环绕着形形色色的男性,总是视若无物,拼命学习,只为离心中的那个他越来越近。
姜萧然,没戴眼镜,怎么也瞎了眼,看不到这么好的姑娘啊?
4
林小月拿下姜萧然的时候,我大三快结束了,在收拾行李,准备去一所小学实习。
林小月的电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接通后,只听到电话里无休止的笑声。只闻笑声不闻其声,惊悚的我以为午夜凶铃。
就在我沉不住气,想问是人是鬼的时候,林小月说:赵小满,告诉你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要听哪个?
我翻着快飞出眼眶的眼球,没好气的说:先来坏的吧,我不喜欢先喜后忧。
坏消息就是我不再是一个黄金单身汪了。
我差点想咆哮:你什么意思,虐狗呢。
好消息呢?
这回回我的就是循环无止境的狂笑:终结我单身生涯的男主角,当然是我那帅的一望无际的姜萧然哥哥啊!
靠,这是个什么梗?什么时候拿下的,竟然没和我透露丝毫。
我收拾完行李,先去了她学校,好好敲诈了她一顿,才知道了其中的故事。
5
林小月,18岁看上姜萧然,因为姜萧然在放学的路上,帮助一个老奶奶把洒落在地上的西红柿捡起来装好,并搀扶老奶奶过马路,那个爱穿黑红格子衬衫的男孩子就住进了她的心里。
林小月,19岁,拼尽全力考上南理工,只因为偷偷知晓他想考南大。不能考上一所大学,考在同一个城市也好。她暗恋一个人暗恋到无处安放自己,想尽各种方式出现在他身侧10米内,篮球场上狂呼加油;南大的食堂里默默注视他的背影;图书馆里,拿着高中老同学的借书证,整天阅读的都是他的侧影;在他打工的寿司店对面的快餐店打工,只为内心里认定在和他同甘共苦…
林小月,20岁,看着姜萧然和一个漂亮的女生分分合合,吵吵闹闹,心痛到每一个晚上必须打电话给我,才能释放内心沉痛的思念。
林小月,21岁,姜萧然的爸爸下班路上遭遇车祸,肇事司机无力承担医药费,主动要求坐牢。高额的医药费让姜萧然差点放弃学业,赚钱养家。林小月在自己学院的贴吧上发帖求助,把自己打工赚的所有钱,连同身边同学捐献的爱心,凑了2万块,让老同学转交给姜萧然。后来每个月打工赚的钱都通过这种途径转交给姜萧然。
同时期,她就读的专业有一次保送去德国做交换生的机会,系主任查看了她的历年成绩,推荐她去德国。她婉言谢绝了系主任的苦心栽培。只因为固执如她,觉得就算不能在身侧陪他共度人生的艰难,也必须在不远处默默陪伴。她怕,她这一去,她就永远的失去了靠近他的机会。
我经常问她:你身材相貌皆属上乘,品行纯良,为人勤恳好学上进,喜欢你的人后浪扑死前浪,你为何就这么执着暗恋一个人?
再说,我藏在肚子里的真心话:我没觉得他有多优秀?我没觉得他多好看,我没觉得他有多大的能力可以让你如此奋不顾身?
事实上,除了你那份没有回音的情书,你们之间毫无瓜葛,你怎么就这么傻?
她就这么浅浅的笑着:我傻吧。或者就是说:姑娘我倔强,看上的男人,不能抓在手心里,也不能任由他飞离我的视线。
我转过身,不想看到她故作轻松背后的无限心酸。这姑娘,大概中了绝世奇毒,无药可救。
林小月,22岁,等到了她的爱情。她苦苦暗恋了4年的男生,守在了她回宿舍的路上。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林小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第二句:林小月,你愿意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答案还用说吗?守得明月见云开。毫不犹豫答应了。
6
毕业后的林小月在一个国内赫赫有名的外企做设计师助理,姜萧然留校继续读研。
四年内,勤奋敬业的林小月,靠着一个个不眠不休的加班换来了工作的步步高升。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设计师助理,成为了一个团队的首席设计师。在家人的帮助下,在这个城市按揭买了房,全款买了车。
姜萧然一年前研究生毕业,在另外一所大学任教。
我一直在等着他们的请帖和喜糖。这么认真,努力,专一,优秀的女孩应该得到最好的幸福。
林小月,28岁,年末,她打来电话,宣告一个晴天霹雳:分手了。
我一直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吵架,小情侣无聊闹分手,隔个几天就会如胶似漆的。
他们这样的情侣,应该步入婚姻,结婚生子,事业步步高升,过着世人眼中最完美的一生。
茶室里,小月的春风满面让我一直觉得分手是她忽悠我的最讨厌的借口。
她说:离开我,是他的损失,我替他惋惜。我深深赞同。如果离开这样一个掏心掏肺对自己好的人,那真的是猪油蒙了眼了。何况,这是一个如此优秀,如此在感情里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女孩。
但是人心绝对不是你付出全部,他也回报你全部的公平。有的时候,男人比女人更难以捉摸,难以看穿。
林小月在茶室里抱着我,展望新生活,笑的花枝乱颤,我抱着她的身体,感受到那种深深的颤抖,传递给我的是无比心痛。
满满,你知道吗?他申请去新西兰读博了,签证拿到了才告诉我。我问他,我可以去陪读吗?这是变相的求婚。
他不回答,只是说:他不想耽误我。他对我只有感谢没有爱。
满满,满满,你知道吗?看着他决绝的表情,我除了放手还是放手。
看着林小月卸下坚强后,身体蜷缩的像个孩子一样抱住自己。我竟然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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