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里面,靠努力还是靠关系,是个永恒的话题。
徐科升任副局长了,很突然,也没什么风声,也没说要测评啥的,突然就上去了。
不过新办公室一时半会弄不好,一下子也走不掉,说起来这通知一出徐科就已经不算本办公室的人了,所以他也不大再管科室的活儿,也不给大家安排工作,也不再接新工作了,就等着把手头上一份材料搞完走人。
新科长又还没影儿,科里领导青黄接不上,办公室里的气氛就松散了一些。陆续有徐局新分管科室的过来找他签字,大家开玩笑说让找徐局的人都像外面吃饭那样排队叫号。
快半个月了,党政办小曹终于过来说新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来帮徐局搬电脑。
徐局问:“用不用周末多放两天去去味道?”
小曹说:“主要就新换了个空调,其他没有大改。”
徐局便从善如流地搬下去了,这一搬走,顿时解脱了写材料的苦海,再也没回来过,虽然新科长还不知道是谁,也没人可交接,大家也都不敢再拿科室的事情去打扰,后来老何实在有事去了两次,徐局也都以忙的名义明里暗里推掉了。
小姜最初还不知道徐局升官对她有什么影响,倒是兴致勃勃地听老何他们讨论徐局上位的事儿。
小姜先觉得徐科变徐局当然是因为他工作那么努力,老梁却说讲起徐局的工作经历,说徐局之前转业的时候,本来想花十几万转到自己房子旁边的单位,后来这边不用花钱,想想哪里干活不是干么,何必白花钱。有了这个经历打底,老何就说:“这都十年过去了,这次应该不只十几万了。”
老梁便接到:“那时候的十万能买一套房子了,现在十万能干啥。”
小姜也想到自己上初中的时候,一个同学说他家里给姐姐花了二十万进了电力局还是电业局,那也都十几年了。
刚转业来的小张也说起自己到处送礼送了一年才转业过来,说自己:“我就是嘴太笨了,就是太不会搞人际关系,等了这么久。不过跟我一批有一个立了功的,按照规定是想转业去哪个单位就可以转业去哪个单位的,可不善交际不会送礼,人家哪个单位认识你呀,人家自己单位里面大把等着名额等着位置呢,最后还是部队老领导看不下去帮他搞了一个单位。”
小姜见大家都说了,这才接了一句:“可不是吗,按规定还说科员三年变副科呢,跟我一起考进海洋局的都已经转了,我们局呀,到四十岁能副科就不错喽。”
老何自己副科多年,很是赞同地叹息道:“我们单位人太多了,你看原来党政办那个科员,就你来之前走的那个,去了组织部以后,这才三四年,一路已经升到科长了,我们这单位没有话语权,多少人都到退休了还是科员,能混个副科就不错喽。”说到这里,老何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倒是对自己处境又稍微满意了些。
梁哥来单位早,说起单位的两个特殊的副科名额:“有两个名额是专门给快退休的人员准备的,谁要是快退了还是科员,退休前给你提个副科,名额占用个一年半载的,退休了就还回来了,大家退休工资能稍微高一点,待遇能好一点,单位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
大家一边议论单位的某某某都还是科员,又某某某跟他一起的都处级干部了他才副科,就又说起徐局,不知道这次到底送了多少礼,走的谁的门路,梁哥算是科室里消息比较灵通的了,这次竟也没听到风声,猜测说:“不会找的不是单位的关系,是部队什么领导的关系吧。”
老何立马说肯定是单位的关系:“部队都出来了,帮谁不帮谁的。”
正说着,徐局从门口进来拿午睡的小被子,大家顿时一下子安静起来。
小姜悄悄自我安慰还好自己刚才没说话,也不知道徐局听到没有。徐局倒是大踏步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毫无在意一副根本没察觉到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的样子,拿了被子笑呵呵地跟大家说:“我去那边办公室就一个人了,不如在这边的时候,大家一起陪我说说话聊聊天有意思。”
老何和梁哥都陪着笑了。
徐局一走,也不知道是觉得刚才噤声丢面儿了,老何老梁又起头说起徐局的门路来,小张也说自己找关系找的多努力:“省里组织部有个领导是我老乡,我有一次回老家过年还专门去他家里拜访了一下,不过他没在家,要是这个关系能走通了,啧啧。。。。。。”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小姜心想,现在其实已经算是很公开公平公正了,别人不说,她自己是两眼一抹黑,纯粹考进来的,别人问有什么关系,她一个人都不认识第一次来这个城市能有什么关系,不过可能进来以后要升那就不是考就能好的。
老何却说小姜天真,说:“你忘了前几天隋所说的了,省里某领导的小孩,刚考进来才几天,省里打电话发函过来说要调走,然后人家一看考错了,考成了事业单位不是公务员编制,立马又辞职重考了,你考进来还可能公平点,考进来以后那就要靠关系了。”
这事儿小姜知道,隋所和徐科抱怨这事儿的时候没回避他们,她当时也在自己座位上听了一嘴。
小张对老何的例子认同的很,说这也是一种办法,他还有一种办法,他们部队的好多都先送小孩去当兵,当几年转业可不就成了公务员,比去参加公务员考试挤独木桥方便很多。
这可真真是闻所未闻,想想老何和张哥什么级别,才是最底层,都已经有这么多她想都想不到的路子,其他更高层的路子还不知道有多少。
小姜初时也觉得不公,可是想想自己要是在老家,还不也是有自己的路子,比起那个年轻的小摄像,和母上单位新考进来的小年轻,她不就也是有关系的人了,那时不说什么,现在轮到自己头上,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再说哪里不是这样,皇帝还想传位给亲儿子呢,王思聪花的还不都是王健林的钱,成龙为了房祖名当众打脸不捐钱,廉租房都租给了什么人,就是象牙塔里贫困补助难道都给了贫困生么,社会哪里还不是这样,这么多不公平的捷径。人家现在是二代,那也是人家老子甚至老子的老子那一代拼出来,不然人家奋斗的意义在哪儿呢,历史规律就是这样,哪朝哪代不一样,她听到的这点儿事算个屁呀,最多不过为自己那三个月努力的日子叹息一声罢了。
小姜一向分不清楚别人是在说真话还是开玩笑,也不知道大家的猜测到底是真是假,她自己辛苦复习考进来的,别人说起来却都问她走的谁的关系。说不定徐局也是人家努力来的呢,并没有送礼走关系呢。
徐局的努力她是看在眼里的,那简直就是个材料生产机,经常中午大家都休息了他还在噼里啪啦打字修改,过年前一天,区里有紧急材料,他就得通宵加班写,第二天一手交稿一边急急忙忙地往车站跑,平时有个什么紧急任务,通宵也是常事,这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比小姜的母上还大几岁,小姜有时候想母上那单位就是闲的,不然怎么成天分派分系勾心斗角,要是活都多的干不完,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想到这里小姜也不太愿意参与讨论了,不管有没有送礼,不管别人如何,徐局的努力她是无话可说的,再说徐局完全是有能力的,写材料、搞人际都没问题,就算真的走了关系那又怎样,两个都有能力的人给你选,领导干嘛不选那个既有能力又有关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