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孤单的时候
我总是不停思念你
每当我欢喜的时候
我总是不停思念你
你那微笑的脸
永远在我心间
如今时过境迁
可谁也无法将你替换
我有多久 没见到你
你有多久 也没能见到我
你却总在 我的梦里
给我无尽的爱
一一摘自《思念的人》歌词
奶奶离开我们已经整整24年,特别的日子里,我更想她,缅怀她。
奶奶是1921年生人。出生在宜丰石市楼下村一个贫苦的农户家庭。那个年代,农村生活贫困,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奶奶上头有好几个兄姐,孩子太多,奶奶父亲见又生个丫头,哭声柔弱,猫叫似的,再看体格,瘦瘦弱弱,怕养不活,险些把她浸尿桶,幸亏奶奶的娘慈悲不忍,跪求丈夫,奶奶才幸存活下来。不久以后,奶奶还是被送养,给一户放竹排跑水运的人家做女儿,改姓李。她在这户人家长大成人,直到出嫁。
奶奶嫁给爷爷生了我父亲后,还生过一个闺女,只是没过几天便夭折了,她自此再没有生育。
据奶奶说,爷爷从前读过私塾,算得一手好帐,写得一手好字,在地方上小有名气,四邻八乡操办红白喜事,常常会请爷爷去相帮。
我没见过爷爷,我出生的时候,爷爷早已过世。
奶奶说,她跟爷爷婚后日子过得不顺心。两个人的个性都强,脾气性格不合。奶奶还说爷爷爱酒如命,不太管家顾家,两人三天一吵,五天一闹,别别扭扭的过活,最终日子过不下去了,倔强的奶奶一气之下离开了家。奶奶说,她最大的遗憾和错误就是离开时没带走父亲,一方面爷爷和族人坚决不同意,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私心。奶奶离开家庭回娘家时,父亲只有8岁。后来我的父亲为此多有怨怪。
奶奶走后,爷爷再娶了妻子,父亲便跟着他们生活。这个新进门的继母倒是很疼父亲。好景不长,爷爷旧习不改,酗酒溺死在河里。父亲的继母另嫁他人,依旧带着父亲一起生活。
奶奶后来也在别人撮合下嫁给了王姓爷爷。
奶奶从前跟我说起这些的时候,眼圈红红的,说着说着就啪嗒啪嗒掉眼泪。她说当年没能争取带走父亲,特别难过,毕竟,她自己有过特殊的身世遭遇,感同身受;另一方面,她也坦言当年多少还有私心,总希望孑然一身,日后也方便寻找一个过日子的人。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天不遂人意,她再嫁后并未留下一男半女。
毕竟是自已身上掉下的肉,再说,已经有了后悔,等到父亲求学期间,奶奶还是尽到了做母亲的能力,竭尽所能供养父亲读书,直至他中专毕业参加工作结婚生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父亲对奶奶虽有历史成见,还是血浓于水,没有过多计较;父亲对他的继母,自然感恩戴德。逢年过节两边都一直走往着。 奶奶73岁辞世,父亲为她举行了隆重的丧礼,后来又为她捡坟,把奶奶的遗骨安葬回老家祖坟山上,同他的父亲、继母、继父在一起。
在我眼里,奶奶后来的婚姻,还是比较幸福的。王姓爷爷是村上的老党员、老村长,很和蔼善良,是典型的老好人,也很能办事,煮饭炒菜手艺一流,还有蒸糯米酒、炒糯米饭的绝活!他对奶奶,言听计从。在奶奶家生活的几年,我从没看见他们红过脸,日子过得很和谐。在我印象里,绝大多数时候,奶奶早晨不用像农村其他女性那样起床煮饭,总是带着我睡懒觉。这在当时农村是比较少有的。奶奶的后半辈子就是在后嫁的爷爷的照顾下度过的,直至她离开人世。
奶奶的前半生人生路不平坦,所幸,后来的岁月,有疼她的老伴,有爱她的子孙!
我在奶奶家曾两度寄养。
第一个阶段是三岁到五岁。如果不是五岁那年年前发生了一件生死攸关大事,也许我还没那么快离开老家回到父母身边。
那一年春节前,下了场暴雪,天晴后雪还未完全融化。一个邻家张姓姐姐说带我到村上看新拖拉机(那个年代,能看到拖拉机是很新奇的事),结果拖拉机没来,她便带我到河对岸的亲戚家去玩。要到对岸,须过一座木桥,桥板是用三根原木捆绑而成,架在河道的木桩上,总共有四块桥板。桥面的雪融化后结了冰,悲剧发生了,我滑落到了河里!事发突然,那个姐姐可能是吓坏了,竟然一声不响,在河边佯装洗手帕。幸亏我命不该绝,沙洲坝一个放牛的大哥哥目睹后连忙呼救,我被一个会水的老爷爷从三四百米远的一个河湾水潭里找到并救起。
奶奶后来跟我说,当得知我出事后,她三步并作两步疯了似的颠着裹脚跑到河边,看到我俯卧在一口倒扣的大锅上时,她当时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如果那天我有个三长两短,她说,她肯定就不活了。
这场劫难后,父母接我回了铜鼓。走的时候,她哭成了泪人,她舍不得我啊!
在奶奶家寄养的第二阶段,是我九岁时。那年我患了急性肾炎,住院治疗几个月后,医生说静养康复。我又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奶奶身边。在老家重读三年级,一边养病。为我的病早日康复,爷爷奶奶没少华花心思:不能吃食盐,就专为我炒菜;听说民间偏方,就想方设法弄来方剂;缺现成的中草药,就漫山遍野去寻。有个土方,需要枇杷叶,奶奶总是在长竹竿上绑上镰刀,割下宽大的叶子,细细的洗净,晾干,备用。一年后,我在老人家的悉心照料下,奇迹般的康复了!菜土旁的那颗枇杷树,永远在我的美好回忆里!
小时候,我对奶奶又敬又怕又恨。她对我很严厉,不听她的话,是要挨打的,她会从猪栏横梁上取一根竹枝条教训我。我总是趁她不注意,偷偷丢掉竹枝条,可她又会补上一根!
奶奶最爱我、疼我。有好吃的,从来都舍不得吃一点,全给我。我和别家孩子闹矛盾,她也总是像母鸡护着小鸡崽一样护着我,生怕我吃亏。总是教育说:骂不还嘴,打不还手,让人不等于怕人。对人要大度和善,莫跟人搬弄口舌是非。
还有一件小事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回我大概是阴囊炎,溃烂,奇痒疼痛,她每天坚持用盐水帮我洗,甚至用嘴吮吸化脓感染的地方……
我在老家读完三、四年级,还有一年就得上中学了,尽管很舍不得,还是让我跟父母走了,离开了老家。
奶奶不认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但她懂得的道理不少,在老家的经历,我永生难忘。她常常叫我坐在她身边,讲事情给我听,我听在耳,记在心;她常常带着我从事劳动生产,除草、种菜、采茶、做茶、焙豆、煮饭、炒菜、打草、养牲畜等,让我有了动手的能力;她还常常带我出去串门走亲戚,教我待人接物……
我每个寒假,我会随父母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每逢暑假,我会带着弟妹回乡下,陪伴老人家,帮他们砍柴、收割……
关于奶奶,我印象中有许多许多的故事,几天几夜说不完,更写不完。有一年暑假跟大妹妹去老家,准备好了纸和笔,想更多了解她的身世和经历,老人家不愿意回忆不堪的往事,找话岔开了。现在想来我还有遗憾。一个疼爱我的老人,对我了如指掌,对我无微不至,对我严格教育。奶奶走得好匆忙,在我还没有足够能力回报她的时候,在我没能实现让她享福承诺的时候,她就走了。奶奶走得实在是太早!
惭愧!伤感!哀痛!
奶奶生前吃斋,她说希望辞世后能到天国。我想,以她对儿孙的那份爱,她有这样的资格。
愿奶奶在天国安息!
谨以此文纪念爱我且我爱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