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有治愈师攻略指南》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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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春日还未过,城市中心已经开始燥热起来。此时,正值下午六点下班人潮高峰期,被堵塞在路上的人们大多不耐烦地抬头皱眉张望,或是低头玩着手机。

  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最佳视角不停滚动播放的巨大LED广告大屏幕上,顺接着播放了下一条广告:

  海浪在日光的照耀下,荡漾激起璀璨的光点。忽然,铺天盖地的蓝由浅淡透明转深,变得幽深黑蓝,下一刻,海水缓缓凸起,摹出一个女子的面孔和身形。

  等到她白皙的肌肤透过深蓝的海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布景,大家眼里都只剩下她脖颈上佩戴的项链。

  那是一条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仰头欣赏的项链。

  链子是一串晶莹剔透宛如水滴的细链,工艺之精巧,自然又大方地垂挂在脖子上。而项链的吊坠,是一颗圆挺饱满的深蓝宝石,被设计师巧妙地雕琢成摇摇欲滴落的水珠。

  乍一看,好像是模特刚从海水中出来,还未来得及拭去的凉水,沾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又一波湛蓝的水漫过模特的胸口,随即化出一行水样花体字“Oasis”。明明只有十五秒的广告,众人恍然回过神来,只懊恼时长太短了,都还没能好好看清那精致完美的滴水链!

  随着广告的播放,他们只如身临其境,浑身的燥热和烦闷全都一扫而空。

  同时他们这时候也在感叹,果然,只有Oasis才能出如此令人神魂颠倒的首饰啊。有人回过神来,掏出手机开始搜索“Oasis”,看着网页上弹跳出来的信息,不禁捶胸顿足。

  那广告上出的滴水链全球限量一百条,一经上市就被疯抢而空了。毕竟这限量版的一百条滴水链,都是由Oasis的首席设计总监贺绽经手雕琢设计的。

  “真的太好看了!明明只是简简单单水滴样状的项链,但是只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简单却深刻,大概这就是贺绽的魔力吧……坊间不是有传闻,戴上贺绽设计的Oasis的首饰,百病必除,万福万寿吗?”

  “……呃你的粉丝滤镜有点厚了啊。”

  “哎,可惜贺绽不太喜欢接受采访,少见他出席公开活动。”因为人人都知贺绽是个只埋头做设计,少有高调接受采访的大设计师。

  虽然性格是冷淡了点,但架不住贺绽生得一副好样貌、好身材,更别提他每每出新设计更是惊艳众人。

  玩笑话在拥挤的地铁人群中很快散去,但是网上订购Oasis新品的人却是久久未散。Oasis一出新,官网上的访问量都能破新高。

  当然,在众人为之惊艳颠倒时,传闻中不近人情、冷酷无比的工作狂贺绽,正一人徒步行走在郁郁葱葱的大山林中。

  *

  这是邻市市郊外的大森林公园,孤身行走在其中的贺绽全副武装,防滑登山鞋、大背包,一套单薄却柔韧的多用绿棕色防护服,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远看就像一大团又细又高的绿丛。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这儿徒步行走,但他还是很认真地看路行走,偶尔用手里的毛巾擦擦汗,一脸平淡清冷的表情里透露着坚毅和一丝丝期盼。他们说得没错,贺绽确实有顶好的容貌。

  贺绽有一双传神的桃花眼,眼睛狭长,明明是眼角上翘、看一眼就能让人醉醺醺的双眼,因为带上了清冷和疏离,显得朦胧缥缈了几分。他左眼眼尾处有一颗细细小小的泪痣,乍一看性.感勾人,但大约是身上的气势太强又冷,直叫人不敢直视他。

  先前因为构思到设计、打版、雕琢等等一系列工作,贺绽一直沉浸在珠宝钻石的世界里,在外人看来珠光宝气、扑闪扑闪的首饰成品,其设计、打磨、成型都是相当磨人耐性的工作。贺绽喜欢琢磨这些好看精致的小东西,待上一整天不声不响地工作也是时有的事情。

  新品发布、上市之后,贺绽并非是出现在闪光灯下接受大众的赞誉和喜爱,而是悄无声息地自己一人去了邻市,独自一人去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森林公园里水汽重,行走在其间只觉得阴凉无比,贺绽深吸一口气,湿冷的空气涌进他的鼻腔,很是舒服。外头钢筋水泥建筑里的人们很难能够享受到这样的时光,一是时间不允许,二是即便有了空闲的日子,大家都更愿意待在家里吹吹空调歇息。

  忽然,贺绽听得一阵细微的声音,他警惕心重,这儿的森林公园是天然林区和后面扩增的人工种植林构成的,大型猛兽是在更深更远的自然保护区里头,与平日里对外开放的森林公园是分割开的,所以鲜少会发生猛兽袭击人类的事件。

  但野外终究是野外,他以为是蟒蛇之类的,游荡在森林之中。

  贺绽小心地避开以前自己常走的那条路,想要从另一边走过去,却发现前头碎石满地,像是经历了一场炮轰炸裂成这样。他往前望了望,这一看就让他发现了刚刚那细微响动的源头,在青草浓密、碎石堆积之处,有一只雪白的野兔被埋压在石块下面。

  他轻手轻脚上前去,蹲下来,伸手去将压在野兔身上、腿上的石子一一拿下扫掉,让野兔得以解脱出来。大概是被砸得狠了,雪白的兔腿上渗出鲜红的血。

  贺绽屏住呼吸想要检查一下它的伤势,却被生性警惕的野兔后腿狠狠一蹬,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受伤的白兔从他手下撒腿飞跑着离开了。

  “……受伤了,怎么还跑那么快啊。”贺绽一时不知所措,呆呆蹲在原地,忧心那野兔能否安然无恙。

  站起身来,贺绽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走几步,他顿时停住脚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因为前面的碎石堆上,沾染了一大片刺眼的红——任凭是谁看一眼都会认为,那是鲜血。

  血、血?!

  贺绽呼吸滞了一下,他皱起眉头往前眺望过去,前面是灌木丛和粗密的大树,这一看,竟让他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

  他的脑子里登时闪现过种种想法:是与他一样的徒步旅行者出现了意外,被野兽袭击?还是被仇家收拾了一顿,丢弃到荒郊老林?

  纵使脑子里出现的全都是让人不敢沾上手的可能结果,贺绽只是在原地呆站了十几秒,而后是小跑着上前去,想要检查一下那人的现状。

  现在已经是四月上旬了,在森林里穿行时多穿件长袖的防护服并不奇怪,怪的是,这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穿着的,竟然不是现在常见的衣服,而是一身古朴富贵的乌黑鎏金边长袍。那些血迹星星点点沾染在他衣袍上,竟然像是在墨池上漂浮的一朵朵红梅。

  更叫贺绽惊讶的是,这人竟然有一头泼墨似的长发,那个人虽然弓着身子反身倒在地上,也看不到他的正脸,但是看体型,是远远高过他的一个男人。

  贺绽已经有一米八八,那这人肯定有一米九以上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古装衣袍,还留了一头长发,浑身血淋淋倒在森林公园里。

  表面毫无表情冷静着的贺绽,其实内心里一片空白。

  他试探性地靠近,最终蹲下来,微微颤抖着手在那人的脖颈上摸了摸,触摸到这人稍有温度、壮实的脖颈,贺绽屏着呼吸,感觉到手底下还有强劲的跳动频率,贺绽不动声色地松口气。

  还好,没死。

  贺绽蹲着看眼前背对着他昏死过去的人。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应该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被仇家一气之下,喊了人打得半死不活,又丢弃到这荒无人烟的森林里头。

  估计他们还想用石头把人埋了,但应该是偷懒了,弄了一半觉得森林里会有野兽把这人给啃食干净吧。

  虽然疑点重重,但贺绽想了想,决定把人救下。

  他脸上倒是镇定,上手轻轻把人翻转了过来,这人身材颀长,身体颇重,贺绽使了使劲才把人脸朝上转过来。

  身上纵使沾染了血污,这个人的脸上却是干净得不像话,剑眉修长上翘,眼睫毛乌黑浓密,虽然此刻眼睛紧闭,但是却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下一刻这人就会睁开眼睛瞪他的错觉。

  贺绽在时尚圈里见多了样貌顶好的人,这会儿倒是没有多大惊叹,他心想,是打电话请医生、急救队过来,还是再打个电话替他报警呢?

  低头从背包里找出另一只手机,贺绽拨通了自己的私人医生的电话号码,简洁利落地报了自己的位置和说明了情况。

  挂断电话后,贺绽朝四处望了望,眼下他正处在森林公园的深处,把人往回扛是不可行的,只能背起人继续往前,前面不远处是森林公园特色的林中别墅、木屋群落,贺绽是已经提前预定了小别墅的。

  没有拨打森林公园工作人员的紧急求救电话,没有拨打警察和公立大医院的求救电话。

  贺绽是这么想的,这人伤得不轻,到时候盘问起来,肯定会牵扯诸多,万一他不想报警、不想声张,那自己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一切都等他醒来再说吧。

  贺绽觉得自己一切安排妥当,把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轻轻拉起来,而后让他靠在自己背上。

  前面挂着背包、后面背着男人,等到贺绽迈出一步,才觉得寸步难行。

  ……慢慢走吧。

  贺绽最不缺乏的便是耐心。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得比之前还要认真,脸上依旧是处事不惊的镇定,只是从额头渗出来的汗水有点儿多了些。

  贺绽偶尔停下来,他的后背能感觉到男人有些微弱的气息和心跳,那种紧贴在他背部的感觉让他有些不习惯——他好像从没有这么背过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依旧是甜甜恋爱文HE!o(≧v≦)o

第2章 002

  “宿新,你这是在做什么?”

  晏行玉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他的脖颈上多了个冷冰冰的利器,几乎要将他的皮肉划出血痕。

  “尊主……哦,今日之后,你就再也不是尊主了。”张宿新冷笑一声,“晏行玉,身中寒冰五毒的感觉可还好?”

  晏行玉瞳孔一缩:“寒冰五毒?你什么时候……”他还是难以置信,与他自幼一同长大的人会真的背叛了他,还在他不知不觉之际,给他下了如此狠厉的毒。

  寒冰五毒世上无人能解,有寒冰刺、寒冰魄等五种毒害,要在人体内种下这种毒直至寒冰五毒能够发作起效,少说得有三年。

  原来,张宿新三年前就已经对自己下了毒……

  握着利刃的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晏行玉,自义父将魔教尊主一位予你后,多年来,你可有好好光耀魔教,可有一时一刻将其视为使命?你根本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念在你我多年交情,你是自己自断经脉,还是由我来动手?”

  听着张宿新的话,晏行玉的心慢慢沉下。他说得不错,自己身为魔教尊主五载,无所建树,这几年魔教式微,与他的确有很大关系。

  魔教的名声是黑的,晏行玉的使命就是要让魔教更黑更邪,名扬天下,大大威慑住别的门派。但自打晏行玉当了这魔教尊主,魔教是一日比一日清冷,又没有出什么伤残事件,两年时间也足以让他们慢慢淡出天下人的双眼。五年之后的今日,人们谈起魔教,都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只道那新尊主可真是个“奇人”。

  晏行玉双眸已经渐渐冷了下来。

  当年他和张宿新都是被义父捡回来收养的,但是身为魔教尊主的义父可不是什么好人,专做善事收养了他们。

  彼时天下人人皆知,魔教尊主阮易心狠手辣,冷漠无情,嗜血又残暴。那些被他捡回去的孩童们无一不经历过非人的训练和磨难,先是由魔教门徒随意鞭笞,每月教中都会有一场大会——让这些孩童互相厮杀,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杀的人数最少的五个,会被立即抹杀掉。

  等到他们年长一些,就开始由魔教的长老们、左右护法授予功法,越是往后,越是惨烈残酷。最后剩下来的,只有他和张宿新。

  其实起初剩下的有五个人,宿新与他说,如果他们不将另外三人分别击败,由着他们三个联合在一起之后,只怕他们二人是难以求得周全。

  原本不断杀戮只是为了留下自己一条命,晏行玉被磨得招招狠辣,颇有天分的他更是得了阮易的青眼,由他亲自传授功法。

  晏行玉知道自己不无辜,往日情同手足的弟兄也对他兵刃相向。

  先前重重情深义重,情同手足,竟然只是张宿新精心伪装的模样。

  他们自幼相识,晏行玉早早把张宿新当做亲弟弟,但凡他能吃上一口饭,却不会让张宿新喝粥,那么多年来,若不是两人互相扶持着蜕变长大,早就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了。

  但凡张宿新还对他留有一丝手足情谊,就绝不会给他下这要人生不如死的毒。

  早已经在魔教中半残不死的心,重重坠下,晏行玉嘴角勾起笑,眼神却是阴冷得吓人。

  他施出了全身的内力,寒冰五毒发作了,死死抑制着他的发功,如果执意继续强行运功,晏行玉是会让自己的经脉尽断,甚至可能体爆身亡。

  但是晏行玉这时候已经不在乎了,他就是死,也得拖下张宿新一起死……

  察觉到晏行玉想法的张宿新一愣,随即踢腿袭向他,想要打断他运功。

  “呵……”晏行玉再怎么面冷,也是长年累月环境所逼迫,但他从不向外人出手,不代表他是无能无力的人,相反,若是晏行玉没中毒,两个张宿新也难以抵挡得住他。

  晏行玉轻易将张宿新的利刃震碎成粉齏,一手直直隔空就掐住了张宿新的喉咙。

  体内的寒冰五毒在肆意叫嚣着,晏行玉脚下一顿,下一刻传来的几乎是粉身碎骨的痛。再不停止运功,他就会体爆而亡,每每运气一分,寒冰穿凿似的尖锐的痛苦就强烈一分。

  张宿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冷笑一声:“怎么?难受了?我劝你不要垂死挣扎了,这样下去你只会筋脉尽断……”他话还没说完,晏行玉下一瞬就释放出全身的内力,直直亮出一片白光,张宿新眼睛睁得极大,不可置信地被白光淹没,喉咙里的喊叫没来得及蹦出,就全然没了意识。

  方圆十里都能看见那几乎要直冲云霄的耀眼白光。

  晏行玉意欲与他同归于尽了,白光乍现之后,他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争先恐后往外迸射,真疼……

  意识渐渐沉寂,晏行玉闭上了眼。

  白光散尽之后,急匆匆前来、探头探脑围观的天下人士惊讶地发现,刚刚发生了如此激烈的打斗,这儿竟是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原地除了被白光和内力真气冲打磨平得光秃秃的地面,没有见一丝半点血迹。

  人、人呢?人去哪儿了……

  *

  晏行玉几乎是用尽自己毕生所积的功力和修为,全部释放出来之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是活不下来了。

  与其活在寒冰五毒反反复复的折磨中,晏行玉宁愿选择干脆利落地死去。

  至少以后不用瑟瑟缩缩活一辈子。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周身一片黑暗,先前运功之际,更是让自己喷洒出不少鲜血。

  晏行玉动弹不得,感觉身躯被重重定住了,看来他是堕入阴曹地府了吧。

  又冷又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行玉的身子都已经麻木了。忽然,他感觉到有人伸手抓起了他的手臂,就像是将重重沉入深渊的他温柔地拉了起来,更让他讶异的是,这人的身上有暖洋洋的光,源源不断地由着他的手传递到自己身体上。

  被寒冰五毒侵蚀啃咬得残破的身体,好像瞬间就被安抚治愈了。这样的感觉很难以言表,晏行玉使劲想要睁眼看看,却始终无法。

  后面的事情晏行玉记得不太清楚了,只依稀感觉得到自己被扶起来,而后是触碰到了坚实的身躯。

  贺绽背着他,前后都负重,但总归没有累得气喘吁吁。他一米八八的个子,平日里有好好地锻炼,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贺绽终于望见了林深处的木屋别墅。

  他预定的木屋别墅不是群聚型的,而是孤零零一座隐没在郁葱的树林中,因为贺绽不大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呆着,定别墅时就选了单独一座的。

  他背着人回来,小心翼翼地走上两层阶梯,而后在门前停下来,让男人靠在自己背上,一手扶着他,一手从背包里拿了房卡,“滴”地一声,木质的厚实自动门流畅地打开。

  贺绽把人小心翼翼地背进房屋里,觉得他应该是前后都伤得极为严重,只好把他轻轻放在沙发软垫上。

  这人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但多少还是蹭到了小麦素雅的沙发上,贺绽全然没有在意,立刻起身去找医疗箱。在他的私人医生赶来之前,贺绽打算给这个人做一些紧急救助。

  “抱歉了。”贺绽看了看他身上那质感上好的衣袍,立刻用刀子割开了衣裳,好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贺绽只会一些简单的应急救助,但他也知道,这人伤得极为严重,等医生来了肯定也要检查他全身的,不如先动手为他剪开衣服,为医生节省时间。

  剪开那柔滑垂坠的乌黑长袍,贺绽低着头,小心撩开碎成条的绸缎,男人光.裸的上半身躯露了出来,贺绽面不改色,手下动作轻柔,将他凌乱散落的一头乌发扎了起来,全身破碎的衣布条儿都被扫到一边,一个几乎光.溜溜身材颀长的男人一动不动躺在长沙发上。

  贺绽望着他那一身仿佛透过毛孔,从体内渗出的黑红血迹,有些迟疑。

  他一定很痛吧。

第3章 003

  他的身上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却仿佛从血水里浸染了一遍捞上来似的,那是要如何才能伤成这个样子啊?

  这会儿贺绽面上只露出疑惑和好奇的神色,很快又收起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个人可能是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为何,直觉让他无法抗拒去救下这人。

  只看他的脸色一眼,贺绽就忍不住想,他一定很痛苦,自己既然碰上了,就是缘分。

  贺绽生怕他光着身子会受凉,打开了室内的恒温器,然后去浴室里接了一大盆温热的水,想着给那人擦擦血污。

  拧干毛巾,贺绽从他的脸庞开始慢慢擦拭,一直等到他擦到胸口,刚准备要换水了,贺绽似乎感觉到手底下的人微微瑟缩了一下。

  “冷了吗?”贺绽喃喃,看着他像是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赶忙去换了更烫的水,又拿了毯子将他从外围裹住。

  贺绽换的水很烫,他从水里捞起毛巾的时候“嘶”了一声,被烫到了。

  拧得半干的毛巾没那么滚烫了,贺绽才继续给男人擦着血污,他的胸腹很结实,线条分明流畅,看样子这人极爱惜身体,时常锻炼。贺绽手里白花花的毛巾一下子变得黑红黑红,再放入盆里时很快将水弄脏。

  被他擦拭得白白净净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贺绽站直了望一眼,讶异地看着男人完全没有伤痕的上身,不禁愣住了。

  他身上怎么没有一点儿青黑的伤痕啊?

  啊!难道……那血迹是别人身上的?

  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贺绽脸色不太好了。

  沙发上的男人还在颤抖着。

  贺绽终于还是冷不下心来恶意揣测他。

  “有这么冷吗?”贺绽低声说着,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这一握,让他激灵了一下。

  好冷!

  像是在碰触冰块。

  先前给他擦拭身子的时候,贺绽因为手拿着毛巾,几乎没碰触到男人的肌肤,隔着温热的毛巾,丝毫没有发现男人的异常。

  贺绽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虽然脸上还没有什么神色,但他心里已经开始慌了。

  过了好一会,一串响亮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了眼屏幕,接了起来。

  是医生到了。

  医生走的是通用的大道,是直接从森林公园入口开着车直通这片木屋别墅的。傅医生与他是同个市区的,接到了电话就十万火急赶过来,一个半小时内赶到这儿。

  贺绽快步出去刷了卡打开门,朝着门口站着的傅维桑点了点头,给他让出一个位置:“傅医生,请进。”

  傅维桑没有在笑,但金框眼镜下的一双眼睛天生就含了笑意似的,让他的气势没来由柔软了下来。

  “我先看看伤者。”傅维桑声音很温柔,他看到贺绽终日没甚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些慌乱和紧张,微微笑了一下安抚贺绽说,“你别急,相信我。”

  贺绽虽然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向来都是心肠柔软的。

  他和贺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双方都是知根知底的,贺绽点点头,带着他到沙发前。

  傅维桑看到沙发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有些微惊讶。但他很快收起讶异的神色,什么都没问,当即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包和行李箱似的医疗工具箱,从里边一一拿出工具,两三下就在沙发旁边架起了一个简易的急救台。

  贺绽在一旁站着看,一声不吭,望着傅维桑用探照器缓缓从男人锁骨处开始往下移动。他们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现出黑白的胸腔动态图,因为是简易携带的,不能看得更细致了。

  傅维桑细细看了一会,说:“没有任何器官损伤。”刚刚贺绽跟他说,这人伤得很严重,甚至可能是内出血。但从探照的结果看,这人并没有什么严重的损伤。

  尽管心里有些疑惑,傅维桑还是认真检查着,等他一摸这人的脖颈,不禁说道:“他体温偏低了。”

  “我背他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刚刚发现他全身都很冰冷。”贺绽老实说道。

  在一一探照、听诊、检查之后,傅维桑好看的眉毛都不禁拧在了一起,说:“抱歉贺绽,我暂时看不出他现在怎么样了。”

  “除了体温过低,其他一切正常,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傅维桑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色。

  贺绽相信傅维桑的医术,傅维桑先前是在国内顶级的医院工作,又出国深造过一段时间。后来好像是因为有了爱人,自己主动辞去了繁忙劳累又日夜颠倒的医院的职务,自己当了私人的家庭医生,相对能够轻松一些,也能很好地照顾家庭。

  “你现在打算如何?”是把这人带去医院,还是继续留在家里观察。

  贺绽细细想过了:“现在他昏迷不醒,连傅医生你都检查不出来……既然没有生命危险,我就留在这儿等着他醒来吧。”男人还没醒,坐车从森林公园出去颠颠簸簸也不舒服。

  “也好。”傅维桑大概懂得贺绽这么做的缘故,连他都觉得这人的情况奇怪,去了医院更是难以解释的。

  “天色不早了,辛苦傅医生特地跑上来一趟……”贺绽原本想要留他吃饭,想到了什么似的,只能说,“傅医生的爱人大概已经在家里等着你了,下次我再请傅医生吃饭吧。”现在已经天黑了,贺绽带着歉意,让他来回跑动实在是麻烦了。

  傅维桑想到自己家里那人,不由得温柔笑了笑,应道:“好的,那我先回家了。”临走前,在门口的傅维桑又想到了什么,对贺绽说道:“贺绽,那男人的情况一切都稳定。不过,他要是忽然醒来了,有什么不对劲的话,你多加小心些,注意着自己别被伤害了……”这木屋别墅里有紧急求助的安全按钮,但傅维桑还是有些担心他。

  “嗯,我知道的,多谢傅医生关心。”贺绽脸上露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小笑容。

  等到送走了傅医生,贺绽在木屋里找出了两套干净的浴袍,把男人身上剩下的被他剪得破烂不堪的衣物全都褪下。他全程僵着脸,幸好没人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

  发觉男人底下穿的是细滑的素白丝绸,贺绽动作慢缓了几分,他全身穿的衣衫与常人的都大为不同。贺绽目光没有继续往下移,干脆什么都没再想,直接给他换上了浴袍,然后抱出了一床柔软的被子,紧紧地为他盖上。

  应该不会冷了吧?

  贺绽轻轻搓了搓手,被子被他高高拉到了男人脖颈上,故而只能伸手覆上了男人光洁的额头上。

  他的手心很温暖,覆在男人额头上,过了好一会,贺绽才终于松一口气,好像是不冷了。

  *

  贺绽徒步行走了大半天,又背着男人走了半个多小时,这会儿终于得以歇息,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他煎了个蛋,随意下了西红柿生菜面条,就抱着碗在饭桌前认真地吃起来。

  寂静的别墅里只能听得到他吃面的细微吸溜声,还有不远处沙发旁电暖炉的轻微发热的声音。

  木屋别墅里的灯光都是暖黄柔和的,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周身都洋溢着一种温馨的气氛。吃着面条贺绽忽然想到,要是等会儿这人醒来了,肯定得吃点什么。于是他又淘米熬上一砂锅的白粥。

  等贺绽弄好收拾完一切,他又走到沙发前,不太放心地看着被他裹成一条胖乎乎的米黄色虫虫似的男人,弯腰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终于和他的正常温度相差无几了。

  贺绽微微松一口气,目光移向沉睡中男人的脸庞。他颇有节奏地一呼一吸,看起来是在慢慢恢复着了。

  男人的唇色似乎比起之前便红润了不少,他还有唇珠,嘴唇好像因为难受而抿成了一条线。其实贺绽没有注意到的是,他抚上人家额头之前,这人的眉头是要皱得要拧在一起了的,在他的手心覆压上去之后,竟是缓缓地就舒展开了。

  看来男人是没有那么快醒过来了。

  贺绽打算去洗澡出来再看看情况。他徒步走了好久,也出了不少汗,动作麻利地洗完澡,想起来要给家人打个电话。

  贺绽父母健在,他们知道贺绽时常自己一个人到处走,即便小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五了,难免也会担心他。他手机拨了号,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木藤摇椅上,听着“嘟嘟”了两声,很快就被接听了。

  “妈,我已经到别墅里了。嗯,没事,这儿挺好的。”贺绽听着他的妈妈问一句,回答一句,“……大哥今天回家了呀,好,不用,你和爸爸别担心我。”

  贺绽妈妈说到今天Oasis播出的广告,骄傲得眼睛都笑弯了:“我们都看到了,阿绽真的很棒哦。”

  听到至亲这么夸奖自己,早就享誉诸多名声的贺绽还是忍不住含羞地垂下眼眸,嘴角稍稍弯翘起来。他刚洗过澡,头发蓬松又湿漉,含笑的眼里还带着纯粹的光,任凭是谁看一眼都会泛起怜爱之心。

  “妈,我给你们都做了项链,下次回家我带回去。”虽然是和这次的“深海之吻”的滴水链同一个系列,但与市面上售卖的是有不同的。在贺绽心里,Oasis带给他的最大喜悦不是丰厚的钱财,而是每个人收到首饰之时的愉悦和欢喜。

  很多时候,为了出一个新的系列产品,贺绽得到处走动,找寻灵感,甚至全世界到处飞,鲜少能好好陪在爸妈身边。

  这次外出独自徒步行走,是因为贺绽想要好好将身上的沉闷释放出来,毕竟这段时间埋头工作了那么久,他不希望带着工作之后的疲惫和劳累回到家里。在回去陪伴家人之前,他想先拥有一个状态更好的自己。

  “嗯嗯,回家啊……过几天吧。”贺绽想到沙发上昏睡的男人,“好,你们早点休息……”他话还没说完,眼睛忽然睁大,看着对面与他隔了一个茶几的沙发上,那鼓起的米黄色蚕蛹似的男人,动了一下,在他的注视下,慢慢侧过脑袋,伸手拉下了被子。

  “!!”他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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