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皑皑的雪地上已经没有什么动物在活动了,仅仅是偶尔有几头雪豹突然从林子里蹿出来,又很快消失在雪山的另一头。香獐之类的动物也不再出来,全都躲在石缝旮旯里休息,这个时候要是出来觅食实在危险,不仅很难找到草,又容易被饥肠辘辘的野兽抓去,与其出去找死,还不如在窝里睡觉呢。
远处不时传来山豹的嚎声,声音非常凄凉哀伤,一听就知道一定是某只山豹白忙活了半天也没抓住猎物,实在耐不住饥饿,正在懊丧地哀嚎。
这时,小树林里忽然走出一只年轻的母豺,赤红的皮毛,棕灰色闪闪发亮的眼睛显得格外秀气。最有魅力的是它的尾巴,别的母豺的尾巴都没什么特点,而它的尾巴却是富有弹性和光泽的,甩起来更显活泼俏皮,这种长相清秀但不妖艳的母豺,更能吸引大公豺的目光。看上去它只有两岁左右,它走得很慢,因为它的腹部鼓鼓的,里面有它和已故丈夫黑尾的孩子,它已经怀孕一个月了,小宝宝很快就要出生了,而它瓦娅正是在为小宝宝担心。
瓦娅被豺王路卡赶出豺群了。一切都是因为丈夫黑尾对路卡的公然挑衅,才惹得路卡如此暴怒,带领豺群咬死了黑尾,它瓦娅实在愤怒,不顾自己有着身孕,疯狂地嚣叫着扑咬路卡,路卡也是气昏了头,一怒之下将它一只有生育能力的年轻母豺赶出了豺群。
现在是严冬,是豺聚集的季节,可是瓦娅却孤独地走在雪地里,神情充满悲痛和愤慨,亲爱的丈夫死了,宝贝们生出来也就没有爸爸照顾了,那可是与它相处了一年多的黑尾啊,它们已经很有感情了,而现在,黑尾死了,是被可恶的路卡咬死的。瓦娅担心自己的孩子出生后没有爸爸照顾,要知道,公豺对于一个豺家庭来说,简直就是主心骨,母豺只负责舔理或是哺育幼崽,而公豺要出门狩猎,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食物给母豺吃,好让母豺有足够的奶水喂养小宝宝。然而现在黑尾死了,小宝宝出生后,瓦娅必须既当爹又当妈,必须既喂养孩子,又保证自己有东西吃,这对一只母豺来说,未免太难了点,豺不是单亲家庭,豺家庭是由公豺母豺共同照顾宝宝的。豺不像雪豹,母雪豹会自己照顾孩子,它们不需要公豹的帮助,自己就可以做得很好,而豺是无法做到的。
瓦娅独自走着,它不敢到豺群的领地去,它心里很清楚,如果一只豺被赶出豺群,意味着它永远不能回到豺群,哪怕远远地待在一边也不行,若是被豺王发现了,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轻则被咬成残废,重则丧失性命,这实在太危险了,即使它瓦娅是只年轻美丽的母豺,也不敢擅自回到豺群。
但瓦娅很为自己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们担忧,它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它单独一豺是不可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的,到处都有饥饿的凶狠野兽,到处都藏着危险。它只是一只母豺,只处在食物链的中级,论速度,它不如狼,论力量,它不如虎,小宝宝生下来极容易被它们吃掉。
唉,没有丈夫的帮助实在是太困难了。
瓦娅只有一个办法能够保护小宝宝,那就是找准时机偷偷潜入豺群,快、准、狠地一口咬死豺王路卡。
但现在瓦娅还尚不能考虑如何报仇,它肚子里的小宝宝马上就要出生了,多则半个月,少则一个星期,它当然不可能在产前去打斗,虽然它的扑咬技术很好,可它怀着孕,小宝宝又快出生了,它挺着肚子行动不便,是不能去打斗的。它只能等小宝宝出生,自己的行动敏捷了,才能去豺群找路卡报仇。
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瓦娅顺利地把三只幼豺生了下来。它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急急忙忙地舔干小宝贝的毛发,又忙着端详自己与黑尾的孩子。老大是只小公豺,它继承了黑尾的特点,毛色艳红,尾巴尖却有一撮黑灰色的毛,长得倒也顽皮可爱,瓦娅给它取名桑果,它希望这个宝贝长大后,能成为叱咤风云的豺王;老二也是只小公豺,它的身上有黑尾毛发的艳红,瓦娅眼睛的棕灰,尾巴上还有一个类似圆形的毛丛,显得非常特别,瓦娅给它取名红圆;老三是只小雌豺,和瓦娅一样,长相清秀可爱,毛色火红,眼睛细长水灵,瓦娅满心喜欢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样的小家伙,给它取名水灵儿。
好了,瓦娅满意地想,它总算把小宝贝生下来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它要想办法为黑尾报仇,它要耐心地把三只幼豺养大,它要让桑果成为豺群的新豺王---既然黑尾不能当豺王,它就要把黑尾的儿子培养成威风凛凛的豺王。
瓦娅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它的行动又变得敏捷,奔跑速度快如疾风,扑咬速度狠如闪电。它的三个孩子也都健康活泼,令它自豪的是,桑果只有四个月大,却早已学会了奔跑扑咬,那天它捕猎回来,红圆和水灵儿都躲在洞里,只有桑果在洞外追赶一只野兔,桑果奔跑了一阵,突然风一样扑上去,一爪便抓住了野兔,野兔挣扎了半天,也没能逃出桑果的爪子,于是桑果敏捷地用牙咔嚓一咬,野兔就气绝身亡了。
瓦娅非常高兴,它觉得桑果小小年纪就能只身追捕野兔,以后一定是当豺王的料,它已经盘算好了,等自己把路卡咬死后,它就要把三只幼豺养大,它要让桑果成为豺王,让红圆成为优秀的大公豺,让水灵儿成为使所有大公豺日思夜想的最美丽的母豺。
瓦娅悄悄地向豺群移过去。豺们此时正处于松懈状态,兴许是刚刚吃饱,全都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打盹儿,而豺王路卡正斜卧在一块大石头上,身边有两只母豺,是娜娜和白莎,它们正耐心地替路卡舔理皮毛,路卡躺卧在石头上,眼睛半眯着,很享受的样子。瓦娅觉得这是个好时机,豺们现在非常放松,放下了警惕,根本不注意周围的一切。
瓦娅没有带三只半大幼豺来,虽然它们的体型已经和成年豺差不多大了,但心智还不完全成熟,还是幼豺稚嫩的心灵,它怕带着它们会影响自己的行动,因为幼豺毕竟不懂,会吵吵嚷嚷,带上它们,就太不方便了。
它慢慢地迈开腿,轻轻地朝豺群靠近。
它看清了自己曾经熟悉的豺群,它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可是却被路卡无情地赶出了豺群,甚至没有一只豺为它求情,它记得,它们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它。曾经它对这里是那么依恋,现在它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只有仇恨和厌恶,因为是路卡,咬死了它的丈夫,它也记得,当时它的母亲蓝铃儿不顾一切扑上去帮助它撕咬路卡,却因年老体衰被路卡和几只大公豺凶残地咬死……瓦娅出逃时分明看到了黑尾和蓝铃儿眼睛里的一抹遗恨,它心里明白,丈夫和母亲是在冥冥之中恳求它,一定要咬死路卡,为它们报仇,而今天它来了,它决心要替黑尾和蓝铃儿报仇。
瓦娅一步步逼近豺群,它不能就这样贸然扑上去攻击,因为豺群里足有三十多只豺,它要是这么扑上去,豺们反应过来,绝不会放着不管,它们一定会呦呦狂嚣着扑过来保护路卡,那样,它寡不敌众,就很难得胜了。
瓦娅一闪身躲在一棵巨大的龙血树后面,两只前爪蹬在树干上,悄悄地望着豺群。瞧那路卡,被娜娜和白莎轮流舔理皮毛,惬意得眼睛都闭上了,完全放松地仰面躺在石头上,一点儿警惕也没有了,那样子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似的。而豺们也都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根本没有注意到它在靠近。
好了,瓦娅心想,只要娜娜和白莎也去睡觉,它就可以扑上去了。它要玩一个空中噬喉,动作一定要快、准、狠,一定要一口毙命,咬死路卡后,它绝不能迟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豺群---一旦冲出豺群领地,它就安全了。
瓦娅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过了几分钟,娜娜和白莎也困了,实在忍不住疲倦,看了看四周,又胡乱在路卡的皮毛上舔了几下,就趴在一边昏昏沉沉地开始睡觉。
是时候了。瓦娅突然从树后猛蹿出来,一声不吭,旋风似的朝路卡扑去。它冲到一半时,突然猛地起跳,同时在空中张开嘴,露出满口利齿,跃到那块石头上,狠狠地咬住了路卡的喉咙,整套动作不发出一点声音,却是那样的干净、利落、完美。路卡惊得目瞪口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它只挣扎了几下,便慢慢地瘫软下来。
豺群里的所有豺都惊醒了,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可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瓦娅咬断路卡的喉咙后,早已迅速地奔向树林。
“呦呜---呦呜---”豺们来不及追赶,只好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嚣叫。
此时,瓦娅正悄无声息地走在树林里,脸上充满了欣慰---它成功了。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它的身上,显得那样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