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这个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周末和男孩开车去超市,看他认认真真把货架上一整排的饮料,每个牌子每个类别的,都拿一瓶丢到购物推车里。五颜六色的饮料瓶,堆积成为一整车的梦。
可能人都是这样,跟自己相似的人会很亲近,但完全不同的人往往带来致命的吸引力。
我是那种非常循规蹈矩的人,食堂吃到一个不难吃的菜,以后就会一直点,也没什么吃厌了这一说,最多的是有两个菜色轮换着来。是去星巴克永远不会尝试新品的那个人,只会在朋友嚷着要试试新品时,才会跟着买一杯。小时候妈妈不知从哪儿听说煮鸡蛋好,于是我每天早餐就多了颗白煮鸡蛋,一吃就是从初二到高三,从没改变花样我也没抱怨过。
不是对新鲜事物完全不感兴趣,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更习惯于选择有安全感的事物,因为尝试即带来风险,而我本能性厌恶这种风险带来的不可控性。
因为风险的不可控性,往往会产生一种致命的诱惑,它把你从习惯的黑白世界拖入五彩斑斓的花花世界,于是再也无法逃离世界的美妙性。
那时候,饮料男孩总拉着我,搬运一整车五颜六色的饮料和乱七八糟的各国零食,随便去谁的家,然后坐在床上地上,熟练地将饮料瓶排成一排,挨个打开品尝过去。遇到好喝的两个人就抢着喝,记下来名称包装,难喝的就扔到一旁。
我们最常做的游戏就是,喝到难喝的饮料神色如常,等待另一个人喝完,才忍不住大笑。
零食也是,有NBA的时候就坐在一起看,没有的时候就随便打开一部老电影,从袋子里随手抓一包零食。像小时候抽奖券,抽到好吃的不好吃的全凭运气。
或许是成年后,我们能理直气壮地凭运气的事情太少了,又或许是这个世界上“从这些吃的里遇到好吃的”比例这么高的事情太少了。总之,那段时间,我们玩这个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那年的新年,是我来美国过的第一个春节。跟饮料男孩和他的朋友一起,从中餐馆打包了很多吃的回家,跪坐着围在一个没有椅子的桌子旁。用非常西式的方法,一人端着一个盘子,不断从打包盒里盛吃的到自己的盘子里。
吃了几轮,大家开始玩乒乓球喝酒游戏,又转而变成更直接的摇骰,最后酒过三巡,一群人瘫坐在地上迷糊地玩真心话大冒险。其实是个蛮无聊的游戏,对面坐的女孩说的都是假话,但也没什么好戳穿的。于是我也跟着说了些场面话。
人嘛,都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保证自己的真心话都是真的呢?
我从不喝酒,倒不是清高,只是“喝一瓶rio能抱着马桶吐三轮”的名声让所有朋友看到我端起酒杯都分外紧张。于是我总是那个在酒场上最清醒的人。其实也挺有趣的,每个人或微醺或醉的模样,总能恰如其分地暴露出性格里被隐藏得很好的缺点。
彼时我跟饮料男孩赌气跑去阳台吹风。虽然谁都明白我们不过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但某个时刻也忍不住想:为什么不能为对方留下呢?
吹完风回去,饮料男孩拉了拉我的衣角,眨眨眼睛,狡黠地笑,眼角还带着微醺的醉意。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没什么好纠结的。我没办法为他去另一个城市,他没办法为我留下。我们都是不愿意自我牺牲的人,而这样的人,成长全凭自己,爱恨全凭运气。
生命里的很多人就像是画笔,他们给你的黑白世界加以颜色,就算哪一天离开了,也不过是他们去给别人的生命增色了,可你拥有的那些颜色和画面会永远留下,只属于你。
决定不联系的那天其实毫无仪式感,就是我下课时走在学校的路上,突然就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以后还是不见面了吧。”他没有回复,但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又回到了那种循规蹈矩的生活,吃同一个菜,喝同一种饮料,也一个人。不同的是,偶尔在超市经过琳琅满目的货架时,会在心里默默评论:这个好喝,这个难喝,这个还凑合……
你看,我最终还是没失去那片绚烂多彩的世界。只不过带我进入这个世界的引路人,去渡另一个更有缘分的女孩了。
饮料男孩,大概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喜欢你,是因为大多数人只会把彩色人生过成黑白,而你拥有让任何世界变成彩色的能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