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三叠,万瓦清霜,陈旧灰蒙的冬天,依旧冷艳。如果墨下的暮色再深一点,所有的山水都可成为诗阙;如果湖畔的河灯再晴朗一点,所有的月色都可照亮故人。清泥芬芳,鸟雀安稳,炊烟和蚱蜢又都是故人,远在他乡,倘若非要从故园带走一点什么,我想,比起万里江山,光阴更易于携带,家园山水更易于携带。
十二月,到底还是踏上了归途。把自己藏进那缕吹向故乡的风里,不是为了等春来,等柳绿,也不是等花开,我想,只是给青梅往事里的故人,写一笺暮霭沉沉的信。那,一个人的冬天该有多大?无非是眉睫映雪,霜花浸衣,无非是腊梅辞旧,寒蝉落尽;那,一个人的世界又该有多大?不过是浣洗河山,放牧棉云,不过是深愁深爱,半江青水照彻孤独,不过是路过千山万壑,在泥泞中,捧出一束月白。那一个人的思恋有多大?不外乎一脉星河,一空尘埃。一些陈年时日,退入旧词残阙,移植为远方,晚钟历数陡峭之时,你带上故乡,带上陈酒,带上洁白的心愿,准时走入年复一年。
至今,那么多的风,那么多的河流,那么多无处流淌的花香,仍未找到一句有用的风声,一束嘹亮的雨串儿,将致敬带到故乡。雨水终将落入那片土地,就像梦落进眠床,鱼泊入晚塘,而现在你却只是说,故土和眷恋,都是想象。是谁,借走了炊烟和竹马,渴望,童年成为陌土和异乡的别称,如同初夏的果实,除了芬芳,除了甜美,再无其他需要辨认。
风,给了云朵形状;故乡,给了你最初的模样,人间与故乡总在最初的位置,唯有少年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