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像一只离弦的箭,嗖的一声将我带到了又一个除夕日年夜饭时。我依旧如往年一样,安静的坐在圆桌旁吃饭,侧耳倾听家人们的谈话,偶尔应和着他们的谈话,但那些话语仿佛飘在空中,无法真正融入他们的世界。餐桌上,腊鱼腊肉像两位被冷落的老人,默默的躺在盘子里,无人问津。反倒是那盘紫色苔菜芯,成了人们的新宠,被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夹走,不一会儿,盘子里就只剩下紫色的汤汁。我看着残留的汤汁,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腊鱼腊肉一样,被遗忘在你来我往的口水中。
年夜饭的余温悄然散去,客厅的一角又开启一番熟悉的旧景象。麻将机旁,四人对坐着,边上站着看客,洗牌的哗啦声,骰子的嗒嗒响,还有“碰!扛!胡!”各具特色的喊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热闹而又别具一格的交响曲,一角的空气被热闹的氛围感染,随着节奏翩翩起舞,连尘埃仿佛都在欢快的跳跃。我快步从旁走过,侧目看到他们笑闹,觉得有种无形的屏障将我和他们隔开,我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
走到楼梯转角处,我一回头,正对上客厅的另一角,醒目的电视机屏幕熄着,映出空无一人的沙发,仿佛在等待着观众来开启。四方桌上,一次性杯子里的热茶徐徐升起袅袅热气,像是在对麻将桌旁的几人热情挥手,可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高喊“吃!幺鸡!两万”,对茶的呼唤充耳不闻。我站在楼梯口,仿佛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一边是热闹的喧嚣,一边是冰冷的寂静。
卧室静悄悄的,窗外的世界也还没到辞旧迎新的时刻。小镇的居民早已准备好了烟花爆竹,只等零点的钟声敲响。终于,钟声临近,整个小镇开始沸腾起来了。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的烟花爆竹声响彻云霄,直冲天际。我被这氛围所感染,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又重重的向后靠去,背脊重新陷进了床屏上竖放着的枕头里。床屏是木制的,表面光滑而且带着无尽寒意,它穿透枕头悄无声息的瞬间蔓延开来,像是从背后专为我而来的一阵寒风,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卧室里静悄悄的,仿佛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我猜想,家门口或许已经铺上了层层别人家烟花爆竹燃放后的灰烬纸屑。除夕的痕迹就以这样奇特的方式飘落在我的家门口,岁月再次见证了这一切。五色的光穿透窗帘,闪耀着属于它的光芒,为洁白的卧室点缀上五彩缤纷的颜色,仿佛在为我孤独的夜晚增添虚幻的热闹。
静谧与喧嚣交织在除夕之夜,绚烂与单调交织在除夕之夜,织成了一副生动、形象、鲜活的除夕之夜图。或许,这也是一副人间四季图的缩影。
雾气轻轻起了,夜色缓缓浓了,火光幽幽熄了,炮声渐渐停了。除夕,她轻轻的挥衣袖,悄然作别,不忍惊扰了人间的欢颜与盛情。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不似来时那般锣鼓喧天,火星四溢。
除夕之夜,静悄悄的走了,纷乱的思绪,如雾气轻轻升起,伴着夜色渐渐浓烈。我靠在床屏,望着结婚照,心里空荡荡的。或许,孤独才是人生的真谛。而除夕,不过是让我更清晰的看到了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