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筚路蓝缕,令氏渐渐上了规模,虽然仍不免行走在灰色地带。
一路陪令熊走到今天,易兆风知她种种艰辛,便更乐见她素手翻转时的光华夺目。
“易先生,下班先送我回家换衣服。”她不用抬头,心知他必是在三米内,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暗暗暖了一下,他不比旁人,似乎不像下属更像家人,又比家人还多了妥帖与安心。说起来,他是比阿烈阿熹还要小两岁。他们两个成家都好几年了,怎么他倒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不是工作排得太多,没有时间认识女孩子?公司里年轻姑娘不少,有机会还是要帮他留意,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她没来由地脱口而出:“易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话刚出唇,令熊就意识到不妥,双手不由捂上脸颊,奇怪,怎么有点烫。赶紧重新埋头处理文件,心中默念“没听到没听到,不要答不要答……”
怎么可能?
他一字一句,似乎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我不喜欢女生。”
嗯?!
“我喜欢女人。”
嗯,女人,不是女生。
一场虚惊,不对,还是惊。她的脸又发烧了。“嗯嗯,我知道了,一定帮你留意。”随便应付着糊弄过去,又偷偷骂自己脑子抽风才问这种蠢问题。
秘书推门进来,打破了尴尬。
“令小姐,这是今晚宴会的座次,您再最后过目一下。”刚签了欧洲最大的一家远洋航运公司,晚上是庆功宴,合作伙伴都要参加。
“易先生,麻烦你再去现场看一下,确保万无一失。”也算是个由头好支开他,“下班记得来接我。”怪自己,想什么有的没的,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下属,仅此而已。
这个女人。他看她脸上红晕渐渐消散,好像刚才不过工作间隙无关痛痒的闲聊。她是在试探我吗?又或者我应该表达得更清楚些?易兆风一路想着,一路趋车来到会场。整个下午,人是在检查现场安全设施,脑子里还回荡着她的问题,他的答案。
“易先生?”令熊见他恍惚,又轻唤一声,“易先生?”
“哦!令小姐什么事?”车已开到令家门口,易兆风仍然魂不守舍,要不要说,怎么说,她会怎样,他脑子里一团乱。
“等我一会儿,马上下来。”
待她换衣梳妆出来,易兆风眼睛又局促起来。
“怎么?不好看?”
怎会不好看?短发利落地挽在耳后,一袭过膝黑色旗袍,露半截白皙的小腿,除了耳际一对钻石,唇上一点胭脂,浑身上下再无别的点缀。美得萧索。
他有点后悔,上个月在台湾,选了一枚红珊瑚的胸针,准备她生日时送她。如果带在身上,现在替她别在领口,那就完美了。
“很好看。”他就这样上上下下将她看了好几遍,知道这样是无礼,但也感觉到她那份纵容。也许,她是知道的?
令宅离会场十分钟车程,二人步入会场前,易兆风叫住她。“令小姐,宴会结束后,我有话跟你说。”她眉弯眼弯,轻轻点了点头。
商务宴会,正常流程,宾主尽兴,她也着了些酒意。散场出来,借着一点踉跄抓住他手。“你有话跟我说?”
他一伸手就能将她揽到臂弯里。夜里有点风,吹乱她的头发,有了醉意的双眼便似蒙了一层雾,视线随这朦胧夜雾弥散开去,他瞥见了远处若隐若现的一个红点。
轻轻一带,她就被卷入怀里,再轻轻一转身,二人跌落车厢后座。她脸上荡漾开一层红霞,一颗子弹几乎是同时擦过了车门。
哪有什么春风沉醉,江湖从来只有血雨腥风。
易兆风顾不上令熊的反应,爬到前排,发动车辆飞驰而去。车越开越快,就像他现在高速旋转的大脑,完全停不下来。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检查那个角落?为什么我会犯这种错?冷汗浸湿了衣衫。
“易兆风,停车。停车,我好难受。”饮了酒,又这样一阵狂飙,躺在后排的令熊有点支持不住。
车停在了路边,易兆风扶她下来,把胃里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凉风一吹,她的脸就变得煞白。
“易兆风,你不是有话对我说?”
“令小姐,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不是这句。”她有些烦躁。
还能说什么呢?是他的错。守住她平安难道不是自己的初衷?
“哦,我是说,令小姐工作这么忙,以后接送千佑和阿欣,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是这样。”是这样。说不上是伤心还是失落,甚至,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刚才,好像他救了她,如果子弹射偏了呢?任何结果她都无法想象。
也对,不靠近我,就不会死。
“辛苦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