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剑山庄
冷剑残垣满庭院,梧桐锁秋,银月白墙,零落一地碎花。柳诉一身红衣翻飞,比血更艳,比雨更冷,地上无数的尸体,无不诉说着这场恩怨的惨烈。看着重伤不醒的顾抒,她暗暗下了决心。
“轻歌,撤。”说罢便转身离开了,血水里她的影子慢慢模糊,直至消失。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白骨恩仇,终归其土。那一刻仿佛有利剑直接刺入心脏,雪儿昏迷未醒,顾抒再陷绝境,干涸的眼里泪水悄然划下。
轻歌看着已经离开的柳诉,挥手撤退了还剩下的三名女子,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冷捷看着远去的身影,阻止了追杀。这一场无论是雪隐宫还是武林各派,都损伤严重,更何况自己也受伤严重,一时间也难以应付雪隐宫剩下的杀手。
“冷盟主,如今这事可全是因您而起,我青衣楼损失过半。”青衣楼主向来维护门人的紧,更有意想取冷捷而代之,如今这时候,正好落井下石。
“安楼主,今日为时已晚,各位先疗伤,余下之事我们再论。”冷捷做了这许久的盟主以来,对于各派的情况已然有所熟悉,青衣楼自是早就觊觎之心。
“冷盟主说的在理,如今大家治伤要紧。我唐门先行告辞。”唐门门主带领众人率先离开了。随后各门派也依次退出了冷剑山庄。
“楼主,我们也走吧。”剩下青衣楼人小声提醒了。
“走。”青衣楼主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一字。眼睛却是看着冷捷的,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
看着全部人马退出冷剑山庄,冷捷终是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大红的喜服掺着艳红的血色,夜色里极尽悲凉。
2
江南香雪海
“轻歌,鸢影殿你来执掌,加强雪隐宫周围的防守,另派人探听武林动向,有情况随时报我。”柳诉看着沉睡的顾抒,心沉重的像是大石,落入深深的湖水未有半丝的涟漪。
“是。”轻歌看着仍然冷静的女子,退出了冰室,心里却多了一丝的甘服之色。自她进入鸢影殿开始,这位柳姑娘便是宫主身边的亲近之人,杀伐果断,沉稳有余。即使此刻受着伤,也还是安排紧密,步步为营。
“宫主,柳诉一定会救醒你的。”似是对着这冰室未醒人,也像是对着自己。
片刻后柳诉出了冰室,静立在暗香阁的亭台上,寒意层层逼来,还未入冬,她却觉得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了,就如同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思绪涌入脑海。
无边无际的黑夜里,有人在哭泣,那是一个蜷缩在两具尸体旁的女孩儿,带着令人心碎的嘶哑声。
“柳姑娘,已照你的吩咐,安排妥当。你的伤·····”轻歌关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柳诉的思绪。
“不碍事,你回去吧。这几天也累了。”柳诉转身看着轻歌回到。
“是,属下告退。”
“等等,我要去一趟哀牢山,宫内事务你且先打理,如有大事飞鸽传书与我。”轻歌刚离了两三步,便再次被叫住。
“是,属下竭力守护雪隐宫。”轻歌忙应着,未在开口询问便离开了。
风中一片红衣飞舞,柳诉连夜带着顾抒去了哀牢山。
3
哀牢山九幽谷
长天空阔,香草萋萋,与江南入冬前的湿冷不同,此地处处溢满暖意。不知不觉,柳诉来到了一处静水湖旁,湖水热气袅袅,泛着阵阵温和之气。便沿着湖水一直到了尽头,一处清脆的竹楼出现在眼前。
“有救了。”她停下马车,背着顾抒跨过羡鱼桥到了竹楼,只是却未见一人。将顾抒放在竹楼的一侧,柳诉开始向周围寻找。
“何人擅闯我九幽谷。”不等柳诉回身,一支羽箭已经闪到了眼前,直接没入后背。
“柳诉拜见九幽谷主,请谷主援手救一人。”柳诉倒退数步说道。
“哼,九幽谷不是药师谷,姑娘怕是找错了地方。”慵懒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却有着魅惑人心的魔力。
柳诉看着眼前的男子,都道九幽谷主是个疯子,面前这人却面庞干净,棱角分明,只是这性情却是难以捉摸。
“药师谷医术自然不差,但我此次前来是借九幽明芝的。”柳诉看着莫测难明的谷主直言道。
“九幽明芝,此乃九幽谷的至宝,凡事要三思,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怕是姑娘要无功而返了。”男子看了一眼柳诉,毫不客气的回到。自古上九幽谷的人很多,但拿走九幽明芝的人还没有过。这女子看似一身锐气,实则也有着极严重的内伤,更何况还受了一箭,能熬到此时,已然厉害。
“请谷主明示,如何才肯救人。”柳诉见毫不客气的驳回了她的话,怕是拿到九幽明芝就更难了。
“我说过九幽谷不是药师谷,姑娘请回吧。”男子不再理会柳诉的任何哀求,转身进了竹楼。
“嘶”一身痛苦的呻吟,柳诉拔出了肩上的羽箭,撕了袖口的衣襟绑住伤口,回头看着一眼紧闭的竹楼,静立在门外。
血一点点的渗出,浸透了红色的衣衫。额头上密密的细汗一滴滴落下,落尽草丛,落尽尘土里。
4
九幽明芝
天边的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夜又如期的降临了。竹楼内男子站在一处冰湖旁,湖水都结着厚厚的冰,冰下一支九瓣墨莲静静的生长着。
武林人都说九幽明芝可解百毒,可治百伤,可却不知九幽明芝是鲜血注入,方能生长,凡是服用九幽明芝着必遭养芝人的控制,非死不能脱离。
“谷主,有您的密信”
男子接过信,抬手挥退了侍女,转身看了看门外的方向,回了房间。
灯火摇曳,雕纹的书架上林立了许多的竹简,男子拆开信件,只一眼便变了脸色,开始慵懒不经,此刻却是眉头紧皱,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次日柳诉依旧站立门前,未动分毫,肩上的血已经凝固了,脸色却是苍白万分。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柳诉随即抬头看了眼出来的的男子,眸子里满是亮光。
“我可以救她,但我要一个人的命来换。”男子终于开口提出了条件,眉宇间盛着愁绪,昨日更多了一份哀伤。
“好,是谁?”柳诉用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才让自己不至晕倒。
“沧澜城的梅惊鸿。”
“沧澜梅家?梅家玉笛。”柳诉缓缓吐出几字,脸色却不如开始那般轻松。梅家玉笛跟雪隐宫的玉碎并称双绝,其杀伤力非剑可比,自古声无形,人有情,凡事人有的欢喜和悲伤,都能被伤,且无伤口。
若是顾抒在,玉碎之力可以一试,而她擅用剑,难以发挥玉碎的威力。
“怎会是梅家?”
“怎么,怕了。如此那就请离开吧。”男子毫不掩饰的嘲讽到。
“好,我答应。”柳诉未再思考半分,便应了。只要能救醒顾抒,她无所谓怎样的方式。
“那么先处理你的伤口吧。”男子转身进了竹楼,柳诉跟了过去。
5
沧澜城梅家
半月后柳诉恢复了如初,便奔马到了这沧澜城。于十一月十五日约见了梅惊鸿,在沧澜城外的银杏林。
这一日似乎来的很快,柳诉率先到达了这林子,脚下沙沙的响声,似是一场悲鸣。满地的金色里那一袭红衣尤为的艳丽,树上的叶子还在往下落,一片一片。
“沙沙”听着背后的声音,柳诉知道人到了。缓缓的转过身去,却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变了脸色。
“怎会是你?”柳诉看着眼前跟九幽谷主一样的脸,不同的是眼前人是个女子。眼中闪过不详的预感,压抑着心中的疑问,开口问到。
“是我,梅惊鸿。”女子声音如珠玉落地,清脆悦耳。
“九幽谷主是你什么人?”
“仇人。”
“既然如此,也不往一条命。”
“这么着急要替他死。嗯。”
“你说什么?”
“他是梅家人,梅家事,姑娘还是少插手。”
“我受托于人,自然要管。”柳诉坚定回到。
“那就把命留在这儿吧。”女子话音刚落便响起一阵凄切的笛声。
柳诉闪身便到了梅惊鸿身旁,一剑刺入了左臂的曲冲穴,不想梅惊鸿玉笛之音开始散发开来,柳诉从半空跌到地上,凄厉的悲声阵阵传入耳中。
无边无际的黑夜里,有人在哭泣,那是一个蜷缩在两具尸体旁的女孩儿,带着令人心碎的嘶哑声。还有火,一场大火烧了一切,她的哭声与夜交缠到天明。
那一场瘟疫她死了父母,被人卖去另外一户人家,不想进府当日那家夫人难产而死,孩子也夭折。从此她被传是瘟神转世,被人弃之,更是放火烧身。后被顾抒所救,入雪隐宫,可她再未从那场痛苦中醒来。
梅惊鸿满意的看着痛苦万分的人儿,未停下笛声。半柱香后柳诉倒在一片落叶之中,梅惊鸿蹲下试探着鼻息,却在看见那一双分明双眼睁开时,迅速向后退去,然而已经晚了。
剑穿透了她的心脏,显露半截儿上落了一片片的叶子。
柳诉不出声的吐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杀了她。她有救了。她拖着残破的身体向九幽谷的方向走去,从进入雪隐宫起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拍。
她划伤了自己的身体,才保持意识到最后一刻。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可怕的血痕,是被玉笛控制时划伤的。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是在看见那一出青翠时,眸子里闪出了光。
“谷主,柳姑娘回来了。”只见一阵风飘过,男子已然到了屋外,看着满身伤痕的女子,眼睛闪烁了几下,最后暗了下去。
6
顾抒苏醒
“这张脸怕是不能要了,玉笛伤了你的头。你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消失。”男子毫不避讳的将情况说的清楚。
“救她。”吐出这两字后,柳诉终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男子吩咐人给柳诉处理伤口,独自一人退出了房间。不觉间到了冰湖上,冰下的墨莲依然闪着幽深的光。
柳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男子靠在一侧的软塌上沉睡着,温和的线条让他看起来安静许多。
“姑娘,你醒了。那位你带来的女子昨夜子时有了醒来的迹象。”侍女雀跃的声音传来。
“顾姊姊醒了。”柳诉赤着脚下了床,往另一边的院子跑去。男子在一阵吵闹中醒来,见床榻无人立即追了出去。
“姊姊。”柳诉看着依然沉睡的女子,试着想唤醒她,却始终未醒。
男子进来时看到便是这一副画面,女子满是泪痕的脸和着脸上血痕,极其可怖。
“走。”男子拉着柳诉穿过长长的回廊,到了那一片冰湖。周围的梅花开了一片,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我想喝酒。”柳诉挂满泪痕的脸上,有了一丝的悲伤。
“好。”很快男子抱着好几坛酒给了柳诉。
两人坐在一梅花林中,冰湖之上,对饮。雪不知从何时开始下了起来,一片一片穿过梅花落在两人的身上。
“你为什么要杀梅惊鸿?”柳诉泛红的双眼看着身旁的男子。
“想杀便杀了。”男子恢复了那个漠视一切的人。
“她跟你长的一样。”
“我是梅家庶子梅原,她是我亲妹妹。六年前梅惊鸿为了梅家的玉笛,陷害我杀了她丈夫,我被赶出梅府。自后多年无安,在你来的那日我收到消息,她联合了沧澜城主来抢取九幽明芝,准确来说是要杀我的。”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
“雪隐宫第一杀手柳诉。不会有人不认识。”
“我很快便会失去记忆的,这一部分也会没有的。”柳诉不再想确认事情的真实,她感觉自己已经累了。
江湖的事从未停止过,她也从未停止过杀戮,而此刻却是那么的想要一份安宁。
次日清晨,雪依然下着,柳诉一袭红衣靠着梅花树沉睡着,脚边散落了五六个空酒坛。梅原一身白衣醉卧在雪里,落梅如雪,凋了两人一身。
“谷主,那位顾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