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些时日,待多情的春雨给山谷再洗上几把脸,暖融融的日头将蛰伏了一冬的寒气赶跑了的时候,那些叶片横斜,郁郁葱葱的野草莓,就伸着懒腰,次第露出可爱的小脸了。
春风拂过,丛丛的野草莓缀满了白色的小花儿,宛若暗夜里星星眨着眼睛。还没来得及将鼻孔贴近花儿嗅上一阵子,仅一夜的工夫,那指甲盖一般大的花朵儿,在春风春雨的洗礼下,将依次褪去一袭素雅的白衣裳,直至落尽。
花托部结出的稚嫩青涩的小果儿,犹如美丽少女含羞的脸庞,躲在挤挤挨挨的绿叶下面,开始唱着自己的歌谣: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草莓也有春天……
待寂静的山谷渐渐听到布谷鸟的鸣唱,天真的孩童三三两两争相往山里跑的时候,这些青涩的小果儿就会绽开笑脸,因为它们长大、成熟了。放眼望去,满山的青色果儿已经染上鲜红和雪白的颜色。
为什么野草莓的果儿有的身着红裙子,也有的穿着白衣裳?因为穿裙子的是野草莓姐姐,穿白衣裳的是野草莓弟弟。姐姐领着弟弟正满山坡跑着、笑着撒欢呢。
还记得那个初夏,身背行李即将阔别大山的情景。伙伴们送我到路口,车子引擎轰鸣的时候,一帮可爱的伙伴们,簇拥在即将驶离大山的车子跟前,将一个沉重的竹篮递于我的手中。这是临行前他们送给我的一份礼物。
打开竹篮的盖子,清香扑鼻的野草莓照亮了双眼。看着满满一篮子红色的、白色的野草莓,我的两只眼睛变得模糊起来,过往的人和依稀的往事,如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一一显现。离别化为伤感的泪水,一滴滴落进了盛满野草莓的竹篮里。
我知道,这一篮子的野草莓,凝结了伙伴们整个上午的辛劳。天刚蒙蒙亮,他们开始动身。翻过一道梁,淌过一条溪,才能走到那片被放牧的人称之为“瓢儿坡”的地方。
在我们这里,老乡都把野草莓叫作“瓢儿”,因山谷里的阳坡上长满了香甜的“瓢儿”,所以这面阳坡也被老乡以“瓢儿”命名。
摘一把瓢儿,捧在手心,总能激发一个人对儿时的甜蜜回忆。小时候,老乡将清晨摘得的第一把瓢儿放在背篼里。进城之后扎成一小把一小把摆在草帽上出售。掏5分钱买上一把瓢儿,含在嘴里却甜在心头,还能闻见瓢儿身上散发出来的田野的味道。
待在大山的那几年时间里,每年都与瓢儿有一个“约会”。“约会”的地点当然是瓢儿坡。当我和伙伴们风尘仆仆赶到瓢儿坡时,火辣辣的日头正好立在当头。
瓢儿坡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只不过多了几只牛羊而已。放牧的人早将那顶破草帽挡在脸上,寻着树荫睡觉去了。而满山坡成熟的红果子、白果子就等待着人的采摘。
野草莓的藤蔓一直向大地延展着,刻着横纹的淡绿色叶片茂密葱郁,凄迷的野花竞相开放,如若不拨开那蓬青草仔细寻找,一簇簇形如玛瑙的小果子还真的不容易收入眼底。它们一个个害羞地躲在葱茏的叶片底下,惊慌地打量着造访瓢儿坡的人儿。
轻捻指尖,一颗饱满圆润的果子滑入掌心。将小果子轻含口中,顿觉两颊生香,酸甜可口。再看摘果子的人儿,一边弯腰厥屁股采摘,一边忙不迭地往嘴里送着红得发紫,白得发亮的果子。
摘累了,衔一根野草放在嘴里,躺在暖烘烘的大地上,看着天空中漂浮的白云,让疲惫的心得以暂时的休养。这些大自然中的奇异野果,即使塞满肚子也不要惊慌,在满是阳光的山坡上跳一阵或是跑几圈,就会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更不必为是否存在农药残留而担心,几场春雨已将果子刷洗得十分干净。
再说说摘瓢儿的细节,它可是一项技术活。红透了、白透了的野草莓果要用指尖轻轻采撷。如果不小心用力过大掐烂了果子,果肉的清香不仅随风飘散,剩下的果泥最终也会被人抛弃。当一颗颗饱满、完整的果实盛放在碗里,上面再撒一少许些白糖呈现在眼前时,你的口水会不经意流出来,这分明是让你的味蕾舞蹈的一刻,还不赶紧大快朵颐一番。
一旦离开大山,也就意味着和野草莓说“拜拜”了。思绪又回到了离开大山的一天。我将伙伴们送我的一篮子野草莓整整抱了一路。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一路。怀念与野草莓散发出的清香缠绕在一起,让复杂的心绪在心底慢慢发酵。抱的时间久了,那一篮子的野草莓在温暖的体温下也开始发酵,鼻尖似乎还闻到了酒精的味道。我想,如果能酿造一杯野草莓酒就好了。如果真的这样,我会将这瓶酒永久珍藏,这酒里浓缩了大山人太多的真情。
还记得去年一位朋友送给了我两瓶水果罐头。开始我还没有太在意,不就是两瓶罐头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朋友还笑着说,你猜罐头由哪种水果加工而成?我首先想到的是黄桃、山楂、橘子、苹果和梨。朋友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我说我猜不出来,你就别卖关子了。他将罐头瓶子放在我眼前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罐头瓶子的红色液体里,泡着的红色小果子不就是野草莓嘛!我惊喜的没差点跳起来。
说实话,这些年我已经没有近距接触过野草莓了。自从离开大山,我既没有酿造出野草莓的酒,也渐渐淡忘了野草莓的味道。野草莓被丢在了回忆里。
迫不及待拧开了罐头的瓶盖。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用勺子舀了几粒果子放至口中,说实话,也许野草莓在糖水里泡的时间有些长了,它原有的味道已淹没在了糖水里,野草莓本身的清香被冲淡了。
但是不管怎样,有人能将野草莓想起还加工成了罐头供人食用,这就非常不错了。我想,最先想到用野草莓加工罐头的人,一定是对野草莓情有独钟的人,他可能也是从小吃着野草莓长大的。再说,野草莓的产量不高,这罐头本身就是一种稀奇之物。
注视着玻璃瓶中的野草莓果儿,不经意间,也让我想起了仍在大山里默默辛劳的伙伴们。他们也像是这不起眼的野草莓,蜷缩在角落默默奉献着,没有人会想起他们。但是,时间最终会证明,野草莓也有春天,野草莓也有属于自己的灿烂。别忘了寂寞的山谷里野草莓的芳香。
~无戒21天日更挑战营第(11)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