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日 观 画（一）
——抽象油画
说起抽象油画，很多人都会说，这种油画看不懂。记得在上一世纪末，上海大剧院完工时，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抽象油画，好像是朱德群所画的，后来被赵无极的抽象油画给替换下来了。当时还搞了一个很隆重的大型的替换仪式，参加的人很多，被许多媒体报道，也赢得了热烈的赞誉。近三十年都快过去了，至今也不知大剧院的墙上，还挂着这么一幅抽象油画吗？
说起抽象油画，首先要介绍二位旅法的画家，一位是赵无极。这位当代的杰出画家，其画如同是桥梁，巧妙地融合了西方技法的表现力与东方心性的飘逸玄远。在抽象表现主义的浩瀚海洋中，独辟蹊径，自成一派。上世纪四十年末，他留学法国，游历欧洲，绘画视野得以拓展。西方的抽象油画，如同是一盏明灯，照亮了他的心灵深处，也让他深刻地领悟到了“绘画非再现之物，而是将不可见转化为可见”的真谛。这与中国美学中重“神似”，讲“意境”的精髓不谋而合。在欧洲他仿佛重新发现了“中国”的那份根植于血脉中的文化基因，在异国他乡绽放出新的生命力。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巴黎，抽象艺术风起云涌，他亦随之转向抽象领域的探索，其作品逐渐脱离叙事性的束缚，转而以抽象的符号为载体，传达着物象之外的纯粹象征意义。其中《风》《淹没的城市》等一系列绘画，犹如是他心灵的独白，记录着这段绘画旅程的深刻印记。他摒弃了象形文字式的符号象征，转而采用更为直接的奔放的方式，通过画笔的自由涂抹，将内心的情感与精神倾泻于画布之上。色彩与光线的交织，空间结构的变幻莫测，构成了他作品中独特的视觉语言，让观赏者在迷离与幻想中感受绘画的魅力。特别是七十年代之后，他的抽象油画技巧愈发炉火纯青，色彩变得明媚而生动，画面更加注重对空间与光线的探索，大自然的元素如天地水火等被巧妙融入其中，赋予作品以风景的韵味与宁静的氛围。进入九十年代后，他的绘画造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的绘画既展现了物象的具象之美，又超越了物象的束缚，融入了中国哲学中“天人合一，虚静忘我”的精神境界。实现了绘画与自然，心灵与宇宙的和谐统一。所以建筑家贝聿铭说，他的抽象油画，让我同时感受到克利绘画的神秘与倪瓒山水的简练，他无疑是欧洲画坛当今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
另一位画家就是朱德群了，他上世纪五十年末离台赴法国深造。2000年在法国巴黎，上海博物馆、广东美术馆举办油画个展。中国书画的表达经验很早就为他的抽象创作奠定了基础，使他在从具象过渡到抽象的短短数年间，很圆熟地超脱具象的束缚，在画面构造出一个抽象的广阔空间，也使他的抽象自然画深含中国文化的恢宏气度。在他的绘画艺术中，同时具有东方艺术的温婉细腻与西方绘画的浓烈粗犷。正是他融合自身中国文化背景与历史传承以及善用西方的绘画工具与技巧的具体表现。他一生酷爱古典诗词，也不断的以画来表达诗意，而他的绘画则同时具有豪气千云与淡淡幽情的特质。虽然在西方的色彩理论中，物体本身并没有色彩，但我们肉眼所见之颜色来自于光线照射时物体反射出的部份色光，可说由光线创造了色彩。然而在他的《永存的刹那》绘画中，却是以富透明感的明暗与色彩层次衍生出光线，光是有方向性的，直率的笔触如同无数的直射，折射与反光，光线在介入空间的同时也产生了引导作用，使我们如同身处黑暗的山洞，透过千变万化的光线转折，得以界定，探求，摸索其中蕴藏的无限空间。上世纪90年后，他的绘画更加接近中国的绘画传统。其绘画之标题如“大地苏生”，“雪融瑞气”均有中国绘画传统中注重宇宙的变化并探讨人与自然的关联。所以吴冠中曾以“大弦嘈嘈似急雨，小弦切切似私语”来形容他的绘画。因线条的律动而形成的节奏感，点线的交错与窜动并结合画面上的光线明暗而形成如音符般时急时缓，高低起伏的旋律。整体而言他的绘画与自然现象，尤其是与光有着紧密的关联。所以吴冠中又说，是他绘画影响了我的一生，如果没有他的这个起源结构，我也许是一位工程师，远离艺术天堂之门外。
我为什会不厌其烦地，大段大段地介绍这二位画家，是因为他们的抽象油画在我的心里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我喜欢看抽象油画，也是与他们的创作与经历是分不开的。
我们知道，抽象本无指代，是相对于具体物象而言。大意是指从物象中总结抽取出共同的，本质性的特征，而舍弃其非本质的特征。这种解释也太过于学术化了，更像是针对科学的体系，毫无艺术的温度可言。我以为，纯粹的抽象绘画，靠得是点线面等基本元素罗列堆砌。本人也认为抽象如果不是建立在具象之上的升华，那就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抽象属于舶来，就像是油画一样，抽象绘画概念亦是随着油画的东渐而慢慢引入国内。
我们也知道，中国的绘画基本都是以描绘世间万物为载体，落笔的刹那就会被固有的习性和经验所禁锢，一下子要放弃驾轻就熟的具象方式，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毅力的。都说积习难改，在我看来，能勇敢地跨出这一步，就已经超越了无数还在绘画道路上筚路蓝缕，踽踽独行的画者了。
冬天的临近，也没有什么好的去处，宅在家里观观画，尤其是观观油画，也不失是一个消遣消遣的好的方式，但愿这个冬天能持久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