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纳闷了，我好端端在马路上骑车，怎么会冲出来个门卫飞起就踹我一脚？

紧接着还有同学冲出来，光天化日抢我车子！

呵，很好。

招惹我这种校霸级别的女生，我宣布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张秋莳今天目睹了一场战争。事情说起来，还要回到一个小时前。

合家小区门外是一条长且笔直的马路，从早到晚车流往来不息。

张秋莳下了补习班回来，就看到马路一侧。

她的同班同学江璟儿正骑在鲜艳又炫酷的山地车上，一手掌把，一手拿着手机在看，路线行得歪歪扭扭。

在马路上边骑车边看手机，实在是危险。

张秋莳分明看到有两辆车近线开过时，几乎要剐到她。

虽然她同江璟儿在班内并不熟，可此情此景，张秋莳还是忍不住想提醒对方一下。因隔得远，她特意往前跑了几步。

然而远处的视野中闯入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一位着工作装的老人家趁着绿灯从马路对面的小区跑来，怒不可遏地跳起一脚就踹倒了江璟儿和她的山地车，灵活得与年纪不符。

江璟儿反应过来自己好端端的没招谁惹谁，却被人一脚连人带车踹翻的时候，完全在状况之外，一脸发蒙。

老人家率先发声：“就得让你长长教训！叫你再在马路上来回摇摆。”他说话时眼睛瞪着，胸腔起伏，竟是气得不行的模样。

江璟儿原本骑速很慢，摔得并不严重。

然而她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着，“关你屁事啊！特意穿马路跑着来踹我？”她刚才正用手机直播跟玩儿得好的几个男生炫耀新座驾，此时看到车子着地处掉了一块漆，立刻抬手指着老人家大喝：“我告诉你，别在这儿倚老卖老，以为你年纪大我就得让着你？你立马赔我辆新车，再给我鞠躬道歉！”

此时张秋莳已经认出老人家正是自家小区值夜的冯爷爷。

她见过江璟儿跟班里男生打架的样子，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伤害冯爷爷的事。

心中一急，便冲上去推起江璟儿的新车就跑，惹得江璟儿不得不开始追她。

江璟儿连环蒙：突然有人踹我还不算，平常一学期说不上半句话的同学竟然突然来抢我的车子？

拐过一个街角，张秋莳才停下。

江璟儿追过来，看到她一脸影视剧中常见的“我错了、别杀我”之类的神情，怒气一时忘了发作。

张秋莳抢先开口：“修车的钱我按揭还你。”

江璟儿对她印象不错，此时气得笑出来：“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她前几个月有次例假突然而至，染红了裤子，还是张秋莳把外套借给她系在腰上化解了尴尬。

可等她感恩地想靠近这个女孩时，偏偏对方总躲着她。

在她心里，张秋莳就像她曾在公园见过的嫩黄色小苍兰，小小的，弱弱的，令人忍不住怜惜起来。

张秋莳有些怕江璟儿这类玩得疯的女孩，偶生几分羡慕，更多的是避之不及，此时听她嘲讽，还是认真地回了句：“会说话的。”

她本以为，自己肯担责，冯爷爷便没事了。可稍后说起话头，江璟儿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莫名其妙的怪老头，我才不会放过他！”

那天临走时，张秋莳盯着江璟儿的车不肯眨眼，肉眼扫描，存储记忆。

回家按品牌和款式细节去搜价钱，看得直咂舌：怎么这么贵啊……有点赔不起。

话虽如此，她还是第二天就开始践诺——按揭赔江璟儿补漆钱。

钱是她从每天的饭钱里省出来的，一天十块。

她心里做好了长征的打算，也不觉得苦，在张秋莳的天平里，能帮到冯爷爷，要比每天多吃点零食快乐得多。

于是江璟儿刚跟打她小报告的同学争执吵嚷一番之后，回到座位就看到桌洞里多了十块钱。

已经连续一周有钱冒出来了，有时是两张五块的，有时是一张十块的，江璟儿每天都能收到张秋莳的按揭赔偿金。

周末放学时，张秋莳一身轻松，总觉得离清算债务近了许多。

特意绕路去买了块咸奶油蛋糕，送到小区的值班室里。

冯爷爷正在擦屋里的电视，土得冒泡的大红色塑料盖布被揭开放在一旁，他转身看见蛋糕，直瞪眼。

什么玩意儿？拿走，我不吃！”说着甚至要将盒子砸过来，“就知道乱花钱，快退掉。”

这个倔老头，不苟言笑，又奇奇怪怪的。

上次送他的那块蛋糕，分明看到他躲在桌角一小口一小口不舍得吃似的，喜欢得不得了。

张秋莳早在跟冯爷爷的漫长相处中摸索出门道。

没花钱，今天烘焙课我自己做的。估计不好吃，不过老师还是让打包回家带给家长。你要是不愿意吃，就帮我扔一下。”

她说完就走，完全不给对方回话的机会。

冯爷爷知道她父母常年出差，家里哪儿有什么家长，也就没追出去嚷着要她拿走。

张秋莳还记得冯爷爷当初发现11栋201总是只有一个小姑娘在家时，没少留心关照她，这个凶巴巴的老头只是嘴硬心软罢了。

她踢着小石子走到自家楼下，才反应过来书包落在了小区值班室。

折回去取时，刚好碰到小区物业负责人在同冯爷爷吹胡子瞪眼。

工资也扣了，批评也通告了，现在跟当事人道个歉不是应该的？毕竟划掉了一块漆，那车子多少钱你心里没数？”

冯爷爷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不说话。

他素来倔脾气，犯了错都磨不开面子认，何况这回他压根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如此惹得物业负责人更火大，提着嗓音说起来没完。

冯爷爷端起帽子一扣：“我得巡逻了。”

说完就不管不顾地走了出去。

张秋莳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心下反应过来定是江璟儿投诉过了。

那时她说“绝不罢休”，张秋莳只当是气话，看她每天收自己理赔金时面上没什么愠色，还以为她不计较了。

没想到，早有了这么一招。

可是江璟儿那个性子，她想去劝说可她没什么把握。

第二天在学校里，张秋莳还撑着脸在想这事儿。

近来卫生委员刘昭跟江璟儿杠上了，最开始是因为江璟儿放学后带着几个值日的男生旷工去打真人CS。

后来都不肯服软，愈演愈烈，矛盾深化，二人就成了对头。

刘昭是教导主任的侄女，跟班主任关系好，恨不能每天都去告江璟儿一状。

江璟儿父亲当兵多年，一直将她当男孩子来严格教导。

她平素在学校里也确实是男孩儿性格，不屑于此，每天刘昭要是告她的状了，她必定会想方设法，用别的方式去触其霉头。

今天，又是这样一场无硝烟的交战过后，江璟儿回到桌位，发现桌洞里没有预料中的十块钱。

忍不住朝张秋莳的方向看了一眼。

张秋莳也正看过来，朝她眨了下眼，比着口型说：“放学找你。”

奇怪，连赔款的行为都尽量不与我接触的人竟然转了性，要主动找我吗？

江璟儿歪了歪头，竟有些期待。

那天放学后，两个女生如约在校内人工林里碰了头。

璟儿眯着眼睛看张秋莳，带着一点笑意：我倒要看看你要说什么。就听对方忽而张口问：“你听过姑苏慕容吗？”

什么？江璟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慕容复？”

张秋莳点了点头。

江璟儿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