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重庆的天气都好得过分。太阳明晃晃地跳出来,学校里的各种树木已经抽好了新芽。一些不怕冷的女孩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脱下冬天里黑色的羽绒服,换上了更加亮丽的春装。重庆似乎从深秋开始,就没有过连续好几日的晴朗天气。整日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散着水汽,阴冷,消沉。
学校课程已经不如上个学期那样紧张了,学院有些专业只剩下了两门课程,考研的同学整日在自习室或者图书馆里呆着,不打算考研的都陆陆续续走出校园开始实习了,平日里常见到的那些面孔也陡然减少了一半。仿佛那个常见的小世界,悄无声息地换了模样。
除了上课时间,三月的我终日待在寝室。经过长时间的考虑纠结和焦灼,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放下了考研的念头。三月初忙于搜集各种实习机会信息,收到三四个面试通知,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去。而阻挠一切的,不过是那不敢向新的世界迈出一步的犹豫和胆怯。
曾经无数次,我为自己思虑周全而感到得意洋洋,后来发现想得太多和不去想都是一样的。我站在路的这头,试图踏上征途,想着前方将要面临的所有可能,还会着重考虑失败的后果,我便迟疑地收回了脚。一点都不去想的人,盲目冲撞,在路途中南辕北辙,或者掉入陷阱;而顾虑周全的人,为了一切的妥善,避免了一切的开始。都是可笑的人。
然而,在我最后,也没有潇洒地跳出这个局面。我选择了中国父母最放心倍感欣慰的那条路,也是风险最小,最为安稳的路。仿佛这条路天生就在热血澎湃的年轻人心中,是最为无趣、怯懦、俗套的方向。它身上承载着老一辈眼中光鲜体面的形象,又背负着新一代意气风发少年的轻嘲与鄙夷。总之,它本身易见的那些特性早已在外界解读得过于频繁统一后,只抽离出了那部分的典型的特征,成了它自身全部的符号。
如今二十出头,再早几年的时候,还算得上是个壮志凌云的女儿家,当然至今也无从确定那番壮志来源于虚荣,还是某种更为深刻的意义。然而壮志还未真正萌芽,那份澎湃便已经退潮。
尚不谈在社会关系中的我们在不同角色下模样的不同,就连自己本身也无法笃定自己褪去真真假假的虚幻后,真实的面孔。更别提还能确定别人的真性情真心思。我只能在每个描述中加上时间、空间、假设诸如此类的词语,去尽量靠近嘴里判断句的准确,早已无法用明确的语句和肯定的语气去定义一个人或者某件事。
我时常疑惑自己的性情。我觉得自己不安时俗,却又在平淡安稳中甘之如饴;我觉得自己野心勃勃,却又对柴米油盐的简单闲适感到舒心。总有一个跃跃欲试的我想要去试探世界,挑战世界,却又被另一个我一次次用平静的对话击败——你只是想自在地过完这一生。
百度百科里的自在解释是:身心舒畅,生活无拘无束。在一方小池子里如鱼得水,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随心所欲,生活如此,已经够了。荣华富贵、名权地位,背后也驮着常人难以承受的梦魇。
这是二十岁的我,也许三十岁的我天灵盖被一击,有了新的人生蓝图和归属,到时候再说吧。到时候再说吧,时候未到,你思前想后、紧赶慢赶都是错的。做现在想做的事就够了。
所以人生这样更玄虚的说不透的东西,更是得边走边看。到年过半百,头发花白,性情、感情、工作的卷面上已经写满答案,无法再加的时候,回顾全部内容,才敢说知道个大概。
外面阳光穿透了枝桠,寝室一口通往阳台的木门掩着,隔绝了所有光线和温度。我在悄无声息的寝室里感到了一阵寒冷和无奈。匆匆收拾了东西出了门。像是昏暗角落里孤僻的怪物这是我时隔一个月重新走向图书馆。
我去图书馆五楼的天台坐着。今天的阳光格外的放肆,对面连绵的山脉没有尽头,天不算太蓝,空中飘着淡淡的云,阳台上有黑人小哥在认真做课业,有个只露了背影的人在连麦同朋友讲哲学和人生观这些宏观的话题,他语调上扬,斩钉截铁,透露出对自己观点的自信。旁边的栗色头发小哥在安安静静地写论文,右边那群人围着小圆桌在激烈地讨论着某个项目计划。
每个人在自己星球的轨道上忙碌地转着,春天真正地到了,大家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