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絮回道:“太子与硕亲王相争多年,一直不相上下。此次能抓太子一个小辫子,他不会就此放过这个机会。哪怕扳不倒太子,能此消彼长于他也是不错的。”喝了口茶,才接着道:“殿下可借此机会向王上力证殿下的忠君之心,并非是私结党羽之辈,必能让王上得一个安心。”
慕容衍皱眉,来此一趟本就想保住钱司运,此时听林絮提到力证忠心便有所犹豫,问道:“此话怎讲?”
林絮手指在茶碗边打着转,又饮了一口,转身对苏汐沫道:“姑姑,茶水有些凉了。方才殿下多用了些甜食,还要劳烦姑姑亲自另起一壶青山绿水来吧。”
林絮打发走苏汐沫才又接着道:“说句谋逆之言,殿下认为王上时日还有多久?是否有意王位?”
此言一出,二人皆惊。林毅更是将房门掩上,压低声音对林絮道:“你不要命了!这种话都能胡邹!”
林絮面不改色道:“如若王上时日无多,便是太子上位。殿下若无意王位,则应当联手的必然是太子。况,太子不会公开身份承认伎馆是他名下的。钱司运的人情若放手给太子,日后太子登基,虽不大会念及此情,但也不会因着此事而与殿下生了嫌隙,于殿下虽无益但也是无害的。”
林絮顿了顿,又道:“如若殿下……那我们则要动王上的心思了。”林絮看慕容泓沉思良久都未置一词,又幽幽补了一句:“再者,单单想凭一个伎馆将太子揪出来,是撼动不了太子地位的下下策,况此举对钱司运也无益处。”
林絮的话点醒了慕容泓,慕容泓接了话:“如若…如若父皇渡了神劫,那……就不是这般谋划了。”
林絮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道:“无论如何筹谋,总要看天意。这一局,殿下若进言求情便是输了。殿下若信絮儿,不妨让太子一方,出文上奏,求圣谕裁断,治钱司运教子无方,扰乱朝纲之罪;治钱枫杀人之罪,定要其偿命,以儆效尤。奏本越危言耸听越好,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二来,如若王上询问殿下,殿下当建议王上按流程办理,交给大理寺处置,之后便无需多言。至于大理寺… …相信他们会重责轻判,给个几板子了事的。这钱司运嘛… …教子无方本就不是什么大罪,罚俸数月已是极限啦。”
林毅一点即透:“一个打死陪伎案,竟要闹到御前,搞得满城风雨。如此一来,王上便会寻思到党争上去。现下朝局不稳,王上本就疑心深重,如今又身体欠安,断不会当朝下旨处置了钱司运和钱枫的。加之太子硕亲王相争,必然会让一个简单的案件变得复杂,王上也会拖延裁定,借机观察局势,以断谁人私结党羽。大理寺属中立之所,按流程交给大理寺处置,也会是王上给出的最后裁断。如此,既能保住钱司运的官职,又能保钱枫一条性命。而殿下,最终还能落得一个明断公允的好名声。妙哉,妙哉!”
林絮点头:“兄长言之有理,不过有一点我与兄长见解有异。”
林毅还未开口,慕容泓却率先问道:“何处有异?”
林絮不缓不急道:“依絮儿看,此局当是王上所布,局中迷者应是钱司运,太子和硕亲王等党羽。钱枫想必是知道此局的,否则亦不会泰然处之。因此,殿下只需煽风点火即可,余下之事且看他人去做嫁衣吧。退一步讲,殿下还需寻觅人手以顶替钱司运之职。”
“何解?”慕容泓很是不解。
林絮答惑:“诸多官员中,王上为何不选他人,却偏偏选择动钱司运呢?”
林毅回道:“难道是王上掌握了什么把柄不成?”
林絮摇头道:“我也只是疑惑,并无实据。我也愿此结果不会出现,可多留一条后路总是好的。若王上提及任举之人,万不可由殿下提出,殿下仅需打一个太极,敷衍过去即可。殿下应私下安排好举任人手,此后莫要再有任何动作。太子与硕亲王的党羽定会因钱枫而早早暴露,任选之事他们是插不上手了。届时,只要殿下的人手不动,举任人时再从中中肯的提上一提,殿下方可无忧。况且换任官员之事需看王上下一步动作。”
二人皆明白了林絮之意,想保慕容泓一个忠君之子的名声,日后方有这个默默无闻的三皇子的出头之日。
“絮儿真乃女中诸葛!”慕容泓脸上容光焕发,赞叹道。
林絮淡淡一笑,面上依旧风轻云淡,缓缓开了口:“只是……”
“只是如何?”慕容泓问道。
此时苏汐沫叩门得令方入屋内,将茶水送了上来。苏汐沫立在身边,林絮断不能将话题继续下去,可突兀截断也是不妥。只得打开盖碗看去,只见茶色清丽,绿意盎然。品一口,满是清香甚是满意。将茶碗盖好,说了下句:“只是殿下当好好安抚钱司运,一来,这一罚丢了钱家的老脸;二来,也不能因此而失了人心呐。”
慕容泓哈哈一笑:“这倒是无妨,我这些年的亲王也不是白做的,安抚之事絮儿无需挂心。更何况钱家,莫名遭此一劫,能保钱枫性命,也算是烧了高香了,他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顺手拿了个梨子,咬了一口,心情也通透了许多:“还是絮儿这里的梨子甜啊。”
林絮撇了他一眼:“看来娘娘对我是极好的。”
慕容泓和林毅半天没有明白林絮不明不白半句话是何意。苏汐沫却明白了:“殿下,该给淑妃娘娘请安回府了。”
抬眼望出门外,天空已然带了夜幕的黑。二人起身告辞,林絮也懒懒地睡去了。卧榻之上林絮忧虑于未曾说完的“只是”:只是若王上有意针对殿下,待此事了结后,定将断了父子之情。一个傻乎乎的太子远远要比一个能了人心,精明的亲王更得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