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快到小区时,遇到卖豆腐的,就买了一块,三块钱一斤。到家后尝了一口,觉得口感很差,真的很差,直接感觉是添加了什么东西,面糊糊的不那么好吃。
我的童年,是生活在辽河边一个叫田家崴子的村庄,后来工作了好奇为什么叫崴子,问了度娘说是“河弯曲的地方”,我的理解是河水冲刷出的一小块平原,所以土地肥沃。真正的东北黑土地,搁我在大学当教授的同学回忆:“小时候秋翻过后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阳光照过去泛着煤炭样的乌油色的光泽。”田家崴子的土地就更肥沃了。后来经过1975年辽河决堤发大水,水退去一年后,由政府出钱统一盖了几趟瓦房,把田家崴子里的两个生产队的居民搬到了大堤的外面,这叫“清障”,就是清除河道内的障碍物。解释一下就是大堤与河道之间的自然村,涨水时会阻挡河水,并且上游水库开闸放水时,这里村民的生命和财产会有淹没的危险。所以那次大水之后,把这些自然村落都搬迁出来,统一安置。那一年我虚岁十岁,田家崴子从地图上消失了,只在我的记忆里依稀记得这里的一些人和事。
“清障”之前,我家属于第五生产队,生产队在我家这趟街的东头,原来是田氏一个家族的院落,老辈都叫它福生堂,可想而知当时的富足,后来实行人民公社制后,成了第五生产队队部。我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耍,院子里上房是队部、东西厢房是马圈、铡草机、豆腐坊、柴草堆等,院里停放几架马车和爬犁。
小时候的东北可比现在冷多了,每家都挂着稻草做的很厚的草帘子保暖,晚上前后窗户也要把草帘子放下来保暖,还要把烟囱用板插上,阻止和减缓炕洞的热量跑掉。豆腐坊也是草帘子做门帘,由于里面热气腾腾,草帘子周围都挂着白胡子一样的霜,掀起草帘时,热气冲天地往外冒,里面的人吆喝着我赶紧进来。
我喜欢豆腐坊的味道。
我记不得豆腐坊里是哪位村里的长辈了,只记得冬天的时候,豆腐坊早早就开始忙活起来,天不亮豆腐就要做得。毛驴眼睛上蒙着一块麻袋片在拉磨,泡好的豆子倒进石磨,顺着石磨的周圈往下流淌着豆子磨成的浆液,流进水桶里,之后倒进大柴锅,生产队的锅很大很大的,柴锅下烧着柴火,粗豆浆烧开之后倒进豆腐包里,再用两根粗粗的木杠挤压,挤出的豆浆倒进大缸,豆腐包里剩下的就是豆腐渣了。豆腐渣现在是用来做饲料的,可我小时候豆腐渣也是冬天的一道菜。
大缸里的豆浆,用水瓢㧟起勾兑好的卤水,边往缸里倒边搅动着,只一会儿,缸里的豆浆逐渐凝结成不规则的大块小块,做豆腐的长辈用水瓢㧟起半瓢递给我喝,这就是我小时候的豆腐脑,印象中特别好吃,綿糯可口,觉得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东西。和来北京之后吃早点时的豆腐脑完全两回事,所以后来总想去豆腐坊里喝上一碗这样的豆腐脑。
那时一直想不明白也不敢问大人,电影里杨白劳不是喝卤水自杀的么?既然卤水能毒死人,那为啥做豆腐要用卤水呢,吃了豆腐咋不中毒呢?再大点知道一句歇后语“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似乎明白了些。
准备好的豆腐板里铺上兜布,把热气腾腾的豆腐脑,用水舀子㧟进长方形的豆腐板里,盛满之后把兜布合拢上,再压上模板,模板之上再压上石头重物,把豆腐脑里的水挤压出去,剩下的就压成平整的豆腐。掀开兜布用木板比量好,拿刀横着划几下,竖着划几下,就成了一块块的豆腐。刚做成的豆腐,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切一块放到嘴里,特别好吃。
那时豆腐都是拿黄豆去换,忘记了一斤豆子换多少豆腐,只记得每到春节前,每家都会拿豆子去豆腐坊换一板或两板豆腐,回家放在水桶里,水桶里再盛满水,储存着以供春节期间家里用。拿出一部分豆腐块放在外面,一宿就会成为冻豆腐,这些都是小时候过年期间的主要食材。到现在老家的豆腐还按块卖,不像北京是按斤卖的。
现在老家的豆腐也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比大城市里的好吃而且便宜,每次在老家时,外面有卖豆腐的吆喝声,老爸就会买两块,印象中妈妈做的各种豆腐做法,都特别好吃。上个月在老家隔离期间,三姐也知道我爱吃豆腐,做了几回炖豆腐,好吃极了,比妈妈做的味道一点都不差。
有豆腐吃,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插图为网上图片,我的记忆中画面要比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