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累地从梦中醒来,
窗外那片灰色依旧没有消散。
梅雨季节的衣服上,
附着着沉闷,粘稠的湿凉感。
刷牙的杯子边缘留着昨天的牙膏沫。
高低不平的地面低处常有积水,
尘灰混着毛发沉淀。
阳台上的植物叶子蔫耷着,
黄绿交织,
上演生命被吞噬的戏码。
终于出门了,
整个人被装进大衣里,
细毛的,容易沾灰的黑色大衣。
我总是看着前方的地面,
尽力避免一路上人们的眼睛。
那一双双眼神飘忽的眼睛,
那一具具被抽去灵魂的躯壳。
原来人是可以发亮发光的。
寒冷的人最容易发现那点亮光,
温暖的红色,
是童话故事里的红顶房子的那种红。
你在人群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一个红点游离于一片灰茫茫之中,
一个黑点慢慢向红点靠近。
红黑交织成一团温暖的棕色,
“看前面。”
你抬头看我,“对!就像这样笑。”
我得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
我笑起来两颊也是红的。
我回到我的小房子里,
脱下了黑色外套,
一把剪下干枯的头发,
擦亮了一根火柴,
在房间里燃起了一个太阳。
在那之后
我四处寻找红色,温暖,和亮光。
我期待每一天的太阳升起,
轻轻地托着第一缕阳光,
曲折的掌纹,
细小的血管,
生命始于此。
我头发变红,变长,变卷,
披着余晖的轻纱,
干瘦的肌肤变成红色,
透明的皮肤下
青色血管里的红色血液,
欢乐的水在小溪里嬉闹。
我行走在白天黑夜,
红色的外套散发着温暖的光。
我四处寻找,
寻找另一点红色。
皮鞋底扣着水泥地,
清脆的声音点亮昏黄的路灯,
打破宁静的夜。
原来真的有红屋顶的房子,
月光下,
像凝固的血。
屋子里的灯火熄了,
屋子外的红点灭了。
夜里的你的眼睛的光,
光源来自远方。
牛仔裤的蓝,
棉布裙的白,
陶屋顶的红,
红帽子的红。
帆布鞋,麂皮鞋,四足交错,
大脚,小脚,趾尖朝前。
你把老城的阳光藏在眼里,
琥珀色的瞳孔变得透亮,
瞳孔正中间,
一个人笑得灿烂,
风吹起她的长发,
像海浪在你眼中起伏。
白雪覆盖红色的屋顶,
十二月的炉火摇曳,
燃烧的木块散发出原始森林的味道。
肌肤与肌肤之间的接触,
温度和温度的交换。
红屋顶逐渐褪色,
灰色齑粉附着在照片上。
你的眼睛四处张望,
过去在眼前重叠,
两人额头轻抵,
呼吸交缠,
静静地分享同一个梦。
红房顶,
白墙,
摔门声,
摔碎了一切。
窗外是透亮的阳光,
吹来的风里没有一丝尘。
风里,有花香,有鸟鸣,
我行走在路上,
被红色外套包裹,
像一个行走的小太阳。
四周行人都沾上了一层暖色。
只有一个人,
像是最深的黑洞,
蹲在原处,
不断向外面流出黑液。
摔门声响起,
砸碎世界的玻璃,
红色的碎片,
是阳光下凝固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