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看了两部电影:波希米亚狂想曲,地久天长。用一个字概括我的感受,前者是“燃”,后者是“丧”。
看“波希米亚狂想曲”的时候,我看到的,除了一个桀骜不驯的音乐鬼才,还有一个试图否认自己印度裔身份,但又找不到归属的男孩。他回避自己家族的历史,更名改姓,和父亲对立。他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两种性别里挣扎,他渴望爱但又因为自己的脆弱和无助把身边的人推开。最让我感动和唏嘘的,是他和Mary之间那份超越了爱情的感情和羁绊,还有和乐队成员之间的冲突和包容。他用毒品和性来获得多巴胺,那一份他在真实的关系里得不到的安全感。他说在他所有的情人里,只有Mary懂他,但他给不了Mary想要的生活。
我听Blow Your Mind有段日子了,一直很喜欢简里里和何峰这一对,那种默契和对彼此的信赖,你不需要看到他们,听他们在播客里的对话就能感觉到。有一次读到一篇介绍他们的文章,简里里说的一句话很让我动容,她说“他能看见我”。
我想Mary也一定是Freddie一生中那个唯一能够“看见”他的人。
刚看完“波希米亚狂想曲”的时候,我对Freddie的一生很感慨。他在音乐上的成就足以从世俗的角度定义他的“成功”,可除了音乐以外,他的内心是那么挣扎和痛苦。后来看了“地久天长”,在被那种“丧”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觉得Freddie的一生是很幸福的,因为他有选择的权力。他一生在挣扎,寻找自己的身份,寻找爱。他选择和家庭朋友决裂,他选择同性爱,选择吸毒,最后虽然不得善终,但他一直是可以“选择”的,无论是对是错。
“地久天长”里,没有选择。
那个年代真是一代人的创伤。住集体宿舍,被堕胎,被下岗,跳个舞也要被抓起来关上几年。包括思想的单一化,非黑即白,让人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和选择其他可能的机会。人生就那样被套上了镣铐,“时间仿佛停止,接下来只是等着慢慢老去”。
每一代总会抱怨自己所处的时代是最坏的时代。人在得到一些东西以后,心理阈值会不断提高,所有的东西会变得理所当然。这是人性。就像你攒了很久的钱,买了一辆车,这辆车带给你的幸福感会随着时间过去下降到有一天你忘记攒够这些钱的那一天有多幸福。
我们的时代确实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物欲,戾气,浮躁,贪污,不公,环境污染,贫富差距,等等。但是对比过去的那一个时代,我们可以做的选择,比他们多了太多。
还是听Blow Your Mind的讨论,说我们的父母这一代人,应该是内心冲突最严重的。他们一方面继承了他们的父母灌输给他们的思想观念,对他们的父母言听计从,另一方面又要面对他们的子女闹独立,要自我。想一想,他们要做的自我整合还真是难度很大。
早上跟妈妈聊天,聊到她和她的兄弟姐妹思想观念很不一样。我说那是因为你很小就离开了家,从一定程度上脱离了你的原生家庭对你的影响。我现在也离开了家,在遇到新的环境,新的人,独立处理各种内在和外在冲突的过程中,一步一步实现自我整合。
虽然中国的老话说“父母在,不远游”,但你见过成年的狮子还和老狮子住在一起吗?在我看来,“原生家庭”的概念不仅仅是指父母,更是包括了你成长过程中周围的圈子,社会和文化。
心理学上说,一个人的成长要经历两次对父母的“背叛”和无数次自我内心的“杀戮”。这里的“背叛”和“杀戮”都是一种隐喻。第一次对父母的“背叛”是两三岁什么都说“不”的阶段,第二次是青春期。我觉得还有三次,这第三次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经历,就是离开熟悉的一切,独自面对人生的冲突,然后从废墟上一次一次地自己站起来。
至少,各种选择都摆在那里,我们有权力从很大程度上决定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