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聆听民国》收集了142位生活于民国时期的中国人的梦想。根据记者先生的统计,142位应征者中以中等阶级的自由职业者为最多,也就是所谓的“文化贵族”。对于此种结果,记者表示相当失望。
但是,在任何一个社会里,能够相对自由发声的总是数量有限的一批人,虽然他们的梦不能代表全国人民的梦,但是敢于站出来向众人说梦的勇气还是可嘉的,不是吗?
当时的中国风雨如晦,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底层劳苦大众占人口的大多数,他们像丰子恺漫画中黄包车夫那般,恨不能多生几条腿出来拉车挣饭吃,哪有心情梦想未来?
至于所谓的“文化贵族”们,写稿人员恨不能多生几颗脑袋、几条手臂出来加速写稿,教师则梦想把各科知识变成药水,直接输入学生体内……这一切正如鲁迅的点评:时代变化是这么快,饭碗是这样艰难。
按理说,真话不能说,说说梦话应该没问题,但是好像梦话人们也不愿多说了。好几位作者在文中写到不愿有甜蜜的梦,只推崇实干。因为觉得梦想无益,所以干脆避开谈论梦想的命题。
他们大力呼吁:大家不要陷在荒唐的美梦中浪费光阴!他们的理由大致是,国富力强、政治清明、人民安居乐业尽管是大伙儿一致的奔头,可就像大家一再梦想又一再总结的那样:毕竟只是个梦想,很难实现。
可是,因为难以实现就失去谈论的价值了吗?其实,除去不愿做梦的几位先生外,乐于说说梦想的人,对未来的要求也不算高。
林语堂说他并不指望中国有一流的政治领袖出现,只希望有一位英国十流的政客生于中国,并在出现时不被枪毙。
他也不指望贪官污吏断绝,只希望他们在中饱私囊之余,仍作出一点事绩;他更不指望政府保护百姓,只希望不乱拆民房,及向农民加息勒还账款。
金仲华说,要形容未来中国的状况,不必用“富”、“强”这种字眼,只要每个人可不必愁虑生活的问题。
宓汝卓希望政府“不尚空言,但知实行”,埋头于内政的改善,而不是利用对外策略以掩蔽本身弱点;应准许言论自由,而不是讳疾忌医。
韦息予希望未来的社会不再让人在吃饭、说话、行动上受到不法势力的妨害和钳制。
张竞波梦想未来的中国人能在太阳底下自由地生活,各做其事,各吃其饭。没有野心家垄断饭碗,没有神经病患者作无意义的战争和无意义的枷锁——不必套上,硬要套上,再喊救命!
邹韬奋梦想未来是个共劳共享的社会,无帝国主义者、无官僚、无军阀、无资本家、无男盗女娼、无乞丐,甚至连慈善机关、储蓄银行都不需要了。
读前人之梦,再对比一下今人之梦,我们似乎看到什么差别。相距80年间的梦想家们期望的大体方向始终未变。
那就是:我服务于社会,社会优待于我。严格说来,这不是梦,这是等价交换。可悲的是,我们只能把它当作“梦”来谈论、来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