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娇娇,...."陈扬又梦见了娇娇袅袅地向自己走过来,却在自己刚能抓住的时候转身离去,越走越远。
醒来后,无力地伏在枕头上,久久不能入睡,这不是第一次了。
陈扬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娇娇的情景,她穿着白裙子,扎着马尾辫,将自己的作业本轻轻地放在桌上,而不是像别的课代表一样直接扔在桌上。
那年,父母出事,陈扬转到姨妈家所在的镇上读初三。陈扬没法也不愿和新同学打成一片,每天就默默上课,默默回家。
后来怎么熟悉的呢?好像是娇娇主动过来请教问题,然后班里数学最好的俩人都找到了讨论习题的伴,什么时候产生的情愫呢?忘记了。
也许是中考前那些对习题解法的争论,也许是高中开始后的书信往来。
情不知所起。
在午夜梦见娇娇醒来不能入睡的不止是陈扬,还有高欣。
无数个夜里,高欣会梦见娇娇和自己一起去食堂打饭,给自己讲解数学题,一起手拉手去上厕所。无数次高欣问自己,如果那一次不带娇娇去哥哥家,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
人生没有如果。
高欣和娇娇是隔壁村的姑娘,俩人从小学认识到初中同班,娇娇长得漂亮,成绩也好,一直是大家夸赞的对象,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高欣长相平平,成绩平平,却和娇娇成了好朋友。娇娇会在学习上帮助高欣,高欣像姐姐一样护着娇娇。
那年在中考的关头,娇娇喜欢上了陈扬,高欣劝说娇娇要把注意力放在中考上,娇娇没有表白,但也影响了成绩,最终和高欣一起去了普通高中。
2
两年前,距离高中毕业已经过去了十年,清明假期,在回家的汽车站,高欣遇到了陈扬,带着一个女孩。
这也是十年来高欣第一次见到陈扬。陈扬很热情地和高欣打招呼,介绍自己的女朋友,说俩人要结婚了,回来看看姨妈。
看着意气风发的陈扬,高欣却鬼使神差地问他,你还记得娇娇吗?
陈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女朋友问"谁是娇娇?"
事后,高欣无数次地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提娇娇,是妒忌陈扬要结婚了,还是自己一直没放下。
高欣突然发现,原来在潜意识里认为当年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错,凭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受煎熬,而始作俑者却可以潇洒地读大学,谈恋爱甚至结婚。
对,我就应该提,陈扬也该受到惩罚了。
高欣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陈扬的确受到了惩罚,女朋友得知娇娇的事后和陈扬提出了分手。这事高欣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没有联系。
陈扬用十年的时间去忏悔,去忘记,却被高欣一句话打回了原形,渐渐远去的娇娇又开始数次出现在梦里。
3
陈扬那年去了重点高中,和娇娇所在的普通高中分别在县城的东南和西北。
俩人通信,表白,高欣都知道,甚至他们见过几次面她都知道。
从进入高中开始,高考的那把剑就悬在每个人脑袋上方,每个月一天休息,早晚自习。高欣的哥哥在县城安了家,休息的那一天高欣有时候会不回家,而是去哥哥家洗洗衣服什么的。
那天周六,第二天休息,哥哥来说第二天要去岳家,不在家,如果高欣过去就把钥匙留给她。
高欣接了钥匙,让娇娇也别回家了,陪自己一起去哥哥家洗衣服,看电视。
高欣哥哥的家离陈扬的学校不远,娇娇说起来,高欣说那你去找他呗,重色轻友的家伙。
直到中午之后,娇娇才回来,俩人收拾一下回了学校。
娇娇总是偷偷地笑,高欣问她笑啥,她也不说。终于有一天,娇娇说她和陈扬那啥了。
"哪啥?"高欣没反应过来。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俩人越线了。
"就那天?采取措施了吗?"
"没有,没事,就一次。"
高欣和娇娇住在一个宿舍快三年了,俩人的生理期基本同时,直到高欣生理期都过去了,大姨妈还没来光顾娇娇。俩人慌了,手忙脚乱地去买了试纸一测,晴天霹雳。
娇娇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给陈扬打电话,陈扬也傻了。最后还是高欣冷静下来,孩子肯定不能要,大医院没法去。高欣对县城熟,帮着找了一个小诊所。
娇娇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告诉家里是肯定不敢的,也就听了高欣的安排。
确定好去做手术后,陈扬送来了钱,但到了那天他没来。
那是陈扬最后一次见到娇娇。
4
高欣不敢回头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却怎么也忘不了。她无数次地希望那天什么都没发生,甚至希望从来都没发生过。
可是娇娇苍白的面容经常出现在自己眼前,提醒着自己那天发生过什么。
娇娇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有呼吸了,高欣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死亡,第一次经历失去,还是永远地失去那个多年的姐妹。
高欣想不起当时瘫软在地时自己都想了什么,可能什么都没想,可能都是悔恨吧。为什么不告诉父母?为什么不带她去大医院?
多年以后高欣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当时没说出陈扬,却一口咬定不知道对方是谁。
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呢?高欣很希望自己失忆。
娇娇家人的责问,娇娇的父母痛不欲生。自己家人的痛骂,学校里的流言嘲讽,同学的白眼。
爱说爱笑的高欣变得沉默寡言,本来有希望考上大学的高欣落榜了,从此远走他乡,直到这几年才偶尔回家看看。
十几年过去了,同龄人早已为人妻为人母,只有高欣还在漂泊着,找不到心灵的归宿。
不是没有遇到过合适的人,只是情到深处高欣就退缩了。想起娇娇,自己有什么资格过幸福的生活?
这个秘密高欣守了十几年,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她不敢说,她没勇气面对。她悔恨,却找不到恨的对象。
自己没有资格过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