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坚持就是永不动摇,其实,坚持是犹豫着、退缩着、心猿意马着,但还在继续往前走 。
冬日清晨的六点,环贸的路口是这样的光景。我极爱看那一道光,仿佛瞬间就可以划破黑暗。
每次站在那个路口,我都会抬头看一眼那束光,它始终在那里,不偏不倚。
今年的周年庆,比往年推迟了两个礼拜,因为我月初的那场病。
这一病打乱了我的很多计划,剧烈的病痛让我无法练习早课,投稿的任务也被搁置,熟悉的节奏一旦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各种不安和多疑。
难道真的是因为年纪上去了,所以身体状况的滑坡是瞬间的?
这个念头一旦进入大脑,念念相续是免不了了。从觉得自己老了,到不得不服老,再到自我质疑,环环相扣。
我开始质疑:在将近四十岁时才决定要跳出遵循了这么些年的生活轨迹,会不会成为个黑色幽默;我的每个选择,在那个当下是不是最好的;我正在做的我所热爱的事情,是不是能够带来收益,从而证明自己的价值。
身体虚弱的时候,内心也会跟着变得脆弱。这是我在生病期间最大的感受,那段时间的焦点只有一个:到底还要熬几天?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到底还要多久?
相同的问题曾经困扰过我。2016年11月,我的右膝盖外侧韧带严重拉伤,上下楼梯都有些艰难。休息了一个礼拜之后,我还是带着伤痛回到了垫子上。
练习的状态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的心里充斥着无奈、怨恨、自责。我一遍遍得回想受伤的那一刹那,我想我原本可以避免。
你有没有过那样的时刻?反复回想出错的那一瞬间,可能就那一秒,你说出了不应该说的话,你本可以不说;也许再晚几分钟,你就不会按下那个发送键,你本可以删掉所有内容;或许那一刻,只要你不转身就不会永别。
本可以,这三个字就像丢入湖心的石子,搅起层层涟漪,荡漾开的又岂止不平静而已。
整整十二个月,我的伤痛才算彻底好。天晓得在这一年里,我问了自己多少次“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好”。伤痛恢复的过程,并不是我以为的直线递进状态,实际情况是,进三步,退两步,进一步,退一步,来回的拉扯,足以磨掉你所有的耐心。
而就在你的耐心快要被磨没了的那一刻,不甘心,舍不得,会在你想要放手之前,狠狠得踹上你一脚,让你得以继续往前走一段路。
无可奈何,故而坚持?
因为选择,于是背负。因为背负,才有可能做出改变。我们每一个人都陷于自己的现实处境之中,唯有行动才能带来不同。
以我有限的人生经验来看,只有你做出实际的行为,改变才有可能发生,之所以说“有可能”,是因为那些终究改变了你人生轨迹的行为,是需要带着信仰去做的。
信仰不是具体的某个神明,而是一种契约。一种关于我跟自己的约定。契约的意义,不在于我们要成为具体的某个偶像,榜样,圣人,而是我们应该如他成为他自己一般,成为我们自己。
人到最后都会成为自己信仰的俘虏。你信任什么,畏惧什么,你必将为其束手就擒。
从这个层面来说,既然选择了信仰,背负契约就是理所应当,没有什么可哭诉的,亦没有什么可炫耀的。
人像个容器,不断得到一些,失去一些,再得到一些,里面装过的东西,从未真正属于我们。我也开始了解,知道和经历,有着太多的不同。
就像旅行,我们通过手机和网络,可以知道每个地方的风俗人情,但我们还是会背着行囊,亲自踏上旅途。
第一次去新疆,印象最深的是,当地的日出日落比上海要晚多了,所以他们的上班时间通常在十点左右,晚上吃饭时间在九点。他们是跟着太阳的轨迹走,不是跟着北京标准时间走。这些事情,我在网上读到过。
但你知道这个事,跟你实际去到那里,跟着当地人一起经历,试着过他们的生活方式,是不一样的体验。你知道这个事,跟你实际遇见过又是不同的。所以感同身受一词,并不能随口一说,那是没有力量的。
我现在不是那么害怕去经历陌生的事情了,陌生会提醒我,原来我的生活方式,思考方式,我所以为的这个世界,我所习惯的选择,并不是世界上唯一的。
这些或显现或隐性的改变,都是从踏上垫子的那一刻开始,悄悄发生着的。有时觉得自己是个旅客,在这条路上漂泊着,探索着,也有想停下的时候,但前方尚未出现的景色就像是彩蛋,吸引着我坚持走下去。
我想说的是:雾,总有消散的一天,黑暗,总有被光照亮的一天;倘若一时无法前行,不妨就地扎营,有时候防守也是进攻的一种;坚持,也许只是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