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这座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内的人想出来。
1997年,城外的余国伟不懂这个道理,他一门心思只想要进城。城内的老张懂这个道理,他想要回北方老家晒太阳安享晚年,却没有出城的勇气。
1997年,国有企业改革的疾风开始吹向这座南方小城。冬天比往年更加阴冷,万物衰败,草木枯黄,暴雨止不住地从天倾泻,恨不得淹没整个城市。第四冶炼厂附近出现的女尸加重了这个冬天的萧瑟感。天灾与人祸,总是不期而遇。时代变革,人心惶惶。
祸兮福所倚,绝处能逢生。性格执拗的余国伟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只要他能够破获这个连环杀人案,就能够证明自己“神探”的称号实至名归,就有可能从冶炼厂保卫科上调到公安局的事业编。机遇向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不在公安局的位置上也要谋公安局的政,老张近在眼前的功德圆满就是他余国伟的梦想,就是他余国伟现在要努力的事儿。
但是,他余国伟把这份心思藏着。他余国伟是清高的,鸡头凤尾他拎的清,庆功宴上他向一帮子兄弟明确表示他宁为鸡头不做凤尾的决心,他最在乎的是保卫科的兄弟们,于公安局的职位何事?可中国人的传统是,酒桌上的话不能全部当真。整个保卫科除了他自己以外全部监守自盗,而他也在庆功宴结束后就带着徒弟小刘继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追捕罪犯。无间道的演绎都是为了在时代变革下苟延残喘。
雨天追捕,徒弟小刘误遭电击,颅内出血救治不及时身亡。没关系,他余国伟可以自己来追捕罪犯。打草惊蛇后需要引蛇出洞,没有诱饵怎么办?拿喜欢的女人燕子做饵呗。发现真相后的燕子质问余国伟:
“你喜欢我吗?”
“喜欢。”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碰我?”
余国伟的梦想大概是进城后,获得一份所谓稳固体面的工作,然后骄傲地出现在心爱的女人的面前为她遮风挡雨。时代变革下,他不懂燕子“想去香港开理发店”的“远大理想”,他觉得燕子的理想过于“远大”。燕子想让下岗后的余国伟带着自己离开。天桥上,余国伟恳求燕子留下来。因为他的梦想快要实现了,他的梦想实现的时刻,燕子的梦想也就有了依靠。只是,余国伟不可能让燕子看到他实现梦想的时刻了。
“我的梦已经醒了,而你还在做着梦。”从天桥跳下去的燕子绝望地说。
“你这是干什么?”“现在这是怎么了?”老张不解,疑惑地看着警车里的余国伟。
城里的老张理解不了城内的余国伟。余国伟以为自己抓到了真凶,一怒之下将“真凶”打成残废,换来的是自己11年的牢狱之灾。
2008年的冬天,余国伟出狱,探望已成植物人的老张后才知道自己当初的一切都是徒劳。彼时,城市的上空飘起了雪花,时代的大变革还在继续,余国伟将要何去何从呢?
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安稳地过好一生,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