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这一个边陲小县城，还像去年的小年前后一样，天空灰突突的依然飘着小雪花。整个小城，因为疫情，格外的冷清。

县医院在小城的西门外，自然比往年冷清得多。住院处404病房里，那个叫刘粉匠的老头儿在儿媳桃花的陪护下打着吊瓶。尽管病床上的老人接近奄奄一息，尽管他已经被救过来了两次，肝癌晚期了，可是桃花依然抱着希望，希望家里这个老顶梁柱活下来，多活几年，桃花的儿子就要大学毕业了。刘粉匠这个手艺老好了，十里八村，就是百祥乡，伦河镇也是响当当的有名。

十七年前，刘粉匠成立的老根儿马铃薯合作社，碧港淀粉集团无论是粉条、淀粉在哈尔滨、沈阳各大超市也非常抢手。由于马铃薯合作社成立的较早，十里八村受益的农户不少都翻过身来了。百祥村土质好，油黑的黑沙土非常适合紫花、白花土豆生长。这不，今年130多家农户的650吨土豆，如果病床上的刘粉匠没有病，光是粉条一项，就得漏到明年的三月末。虽说，刘粉匠的儿子百顺也有一手好手艺，可毕竟和老爹比起来，还欠不老少火候。

哪成想，刘粉匠病了，一病就是两个月。

明天是小年儿。边陲小镇稀稀拉拉的鞭炮声给这寂寞的小城还是带来了新气象和节日的气氛。

不过，刘粉匠的小年要在医院过，儿媳妇桃花早就计划好了。小年儿的年嚼咕，桃花要走让公公高兴，饭菜，酒必须是他喜欢的。这些桃花早就嘱咐了妹妹桃天。

刘粉匠酒量好，人缘也好，一生活得仗义豪爽。从村支部书记的岗位让贤后，一直没消停。刘粉匠抓住本村种植土豆的特点，早早地了一村一品，一屯一色。刘粉匠怕后续没人，还手把手教出的几个像样的徒弟虽然在外地发财。这几天，这些手艺人一直和刘粉匠保持天天视频状态。尽管不说一句话。

此时，已是上午九点五十分。刘粉匠呆呆地望着门缝，多希望一眼就看见儿子和女儿和大孙子，看见那几个徒弟啊。

桃花，“紫，凤子好像赶不回来了。要不，一会咱们就在这儿提前为你老过小年儿"。“不，我要等明天，你姐回来，我要等你们的师哥、师弟回来，六只划拳来都有。全科的，再过小年儿。”

一天后，腊月二十三儿子百顺回来了，刘粉匠握住儿子的双手，老泪纵横。"你姐呢?""回不来了。"

你的那些师哥、师弟呢?"“也说不准”。

刘粉匠呼吸微弱，双目无神，呆呆地望着门缝儿。

“怕是撑不到春节了”。他嘴角翁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跟你姐说吧:"我，不行一一了。"

门缝开了，楼道里的灯光直射进来。门开大了，五六个男女急匆匆开门进来，"师傅"!这几个人就是刘粉匠的徒弟。

刘粉匠一听师傅，睁大了眼睛。

他摸着一个叫姚庆的人的手说“小庆啊，师傅不行了，这回你回来就不走了，行么?""不走了师傅”姚庆点点头说。

“你啊，年轻有为，鬼点子多，心眼也好使。你要把全村的党员全组织起来，还要扩

大马铃薯种植，要做到大的走市场，小的进碧港，壮大咱们的碧港马铃薯企业集团。这些年，我虽然不是村支部书记了，可还是惦记村里的老百姓，哪一户都不能看着他们过着穷日子。"

围在床前的这伙人，异口同声，师傅，放心，为了咱们百祥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哥几个都不走了。老人笑了，笑声中，他要坐起来。“孩子们，今天是小年儿，咱们在这过小年儿”!刘粉匠咳嗽几下，吃力地强说出这些嘱咐。

哇塞!病房的门又开了。桃天带来了一个大保温箱，保温箱里的八个菜，刘粉匠最愿吃的酸菜粉，粉耗子，特色粉皮儿，酱猪手，芹菜馅水饺，两瓶好酒舍得1573全都来了。

来，师傅过小年儿!这一圈人举起了酒杯。

刘粉匠的酒杯刚一端起，啪!酒杯掉在水泥地上。此时满地玻璃碎片，满屋子酒香。刘粉匠头一裁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五个小时后，县殡仪馆。师傅的师弟和师傅的全家人，三十四名党员聚在这告别厅点上了七十一根蜡烛，三十六根红的，三十五根白的。

百祥村的老百姓，在这为这位退岗卸任多年的老支书，一一过小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