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去的高铁缓缓开启,车窗外的世界开始慢慢倒退,那拂晓前的墨蓝色的世界,朦胧中尚未清晰,甚至还带着薄薄的暮霭。
北去的高铁由缓至疾,她坐在靠窗的那一边,行驶中的列车貌似是要冲破外边看不清的雾霭,带着她去往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没有纷扰没有异样眼光的世界。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睡一觉也许就可以到另一个城市,呼吸到另一个城市的空气,不像在这里,窒息又不至于绝命。于是,她睨着眼看着不断倒退而又随着晨光的映射而渐渐清晰的世界,她笑着裹着倦意进入睡眠,来一场吧,来一场自己的旅行,然后在另一个世界寻找另一个自己。
……
随着列车上的播音和乘客整理行李的躁动,她知道,她已到达目的地。她提起简单不过的背包-两套换洗衣物,一本旅行笔记,一部相机,还有几张文件。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下了高铁出了站,她用手背挡住额头,避免耀眼的阳光。春日的北京呵,干燥的冷冽中透着阳光的温暖,还好过了那段雾霾的肆虐啊。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没有南方的湿润,她甚至感觉到了脸颊上的肌肤有些干裂,叫了一辆的士,一路上听着司机用着北京调唱着的京剧,一切那么新奇啊,北方的文化底蕴一下子出来了,没有南方浓厚的商业气息,这不禁让她轻松很多,这真是另一个世界呢,远离之前的种种。
将行李在酒店放置好,她已迫不及待拿着照相机,按照自己的攻略,出门,正式开始这段旅行。这个时间,并不是旅游旺季,所以街道上相对没有拥挤的人潮。她先来到王府井,逛逛,再东吃吃西喝喝。曾几何时,那双手领着她,冬日里放入那人的口袋。她说,这样很难走路,而他说,我领着你走怎么会难走呢。她说,我肚子饿了没手怎么吃啊?他说,有我在,喂你吃。就这样过了好多年的冬天,却不曾想,现在她独自在北方这座古都,自己吃着美味的小吃,再没有那个人可以帮她暖手。
她不知在古老的街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那座闻名中外的紫禁城。历经上千年的岁月洗涤,曾经红艳的城墙如今有些发白又有些斑驳,却不失庄严,仿佛依稀可听到故宫里飘荡的爱恨情仇。是啊,自古多少红颜为一“情”字凋零,又有多少红颜因物质和权力的追逐而毁灭?她的脚步不再前进,她不愿再进入看似恢宏庄丽的故宫,她不愿再呼吸那些可怜的亡魂所呼吸过的空气-虽然已历经上千年,一切已灰飞烟灭。
她来到宫墙之外的一畔绿湖,未名的绿湖,湖气氤氤袅袅,绿柳红墙,岸上有着晨练的人。她感觉有些累了,找了一处无人的石凳坐下,看着湖面有粼粼波光,嫩柳有私语鸟儿。这一刻,她感觉到灵魂深处的净化和澄明。看呀,在历史与岁月的洪流中,人,无论精彩与否,英雄与否,总归会消亡,如何去执着痛苦呢?只会留下一堆死物,仇恨也罢,欢乐也罢,不过是瞬间易逝之事而已,更何况那些真真假假。
她舒展了一下眉头,摘下无名指上戴了五年的婚戒,毫无留恋地向湖中心扔掷,湖面只是激起一阵涟漪就恢复平静。正如她的心,她的记忆,那些过往的甜蜜,那些争吵,那些背叛,那些冷漠,通通归于无了。
他说,他不再接受为她的父亲的无休止的付出了-她的父亲心脏不好。他说,他很疲惫,疲惫到需要另一个怀抱去温暖,而他也找到了。他说,他已厌倦她的执着和倔强。
他们终于不再相爱了,不能再一起走下去,她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不放开任何人,即使她一直以为他会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依然牵着她的手。
不会了,他连告别也不说就转身走了。她扔掉戒指,扔掉种种的一切,然后从背包中抽出那几张文件,在离婚协议书上大笔签下自己的名字,署上日期2015年2月16日。
旅行,来到另一个世界找到另一个自己,一切斩断,净身出户,毫无拖泥带水,心里却拥有无比勇气。几年后她听到一首歌,忆起这段旅行,那首歌唱着:
你想走
就请立马抽刀
爱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