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年香港回归,那年我十二岁,读小学六年级,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似乎不是个讨喜的孩子。如今香港回归二十周年了,你走了也二十年了。原来时间真的很快,以前总以为长大是很缓慢的过程,没想到一转眼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那天在公交车上看到车站一位老太太穿着干净,打扮得体,然后就想起了你。想起那些年你一直也是这样穿着干净,打扮得体,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现在回想起你那时的样子,一身骄傲的气质真迷人。
和你的感情应该算不上炙热浓烈,因为你走的太匆忙,我甚至没来得及与你好好告别,因为那年的我尚还年幼,对生死懵懂无知,甚至还不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的伤怀。
印象里的你特别喜欢包饺子,经常中午放学回去你就端盘饺子给我吃。还有萝卜面片儿,每次我都要放很多醋,每次放醋你都笑我不愧是山西娃,这么爱吃醋。现在我吃面还是要放很多醋,我也会告诉别人我祖籍是山西。每天中午去上学的时候你都给我的水杯里灌满满一瓶甜茶,浓浓的春尖茶加很多糖,特别好喝。每天放学的时候你都在阳台上看我,看我来了就提前帮我把门留好。我妈是你最疼爱的小女儿,她上班辛苦,所以我经常被寄存在你这里,晚上跟你睡,有一次你忘了在我床边放椅子,我睡到半夜一个翻身就连人带被子掉下床去,也没觉着疼,迷迷糊糊抱着被子再爬回床上继续睡。后来你就记着每晚在我床边支把椅子把我挡住。
和你的交流并不算多,有时候我顽皮你也说我几句,所以我印象里的你有点严厉,有点怕你。你不知道吧,你不在的这二十年我胖了又瘦,辗转去了很多地方,在外地读了大学又回来这座你生活了一辈子的城市生活了好几年。换过几份工作也换了几任男友,生活安静平和。你住了一辈子的大院都拆了,重新盖了新的高层。你爱的这些孙辈们都去了遥远的城市生活,他们也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你最心疼的小女儿也退休了,再也不用起早贪黑赶班车上班了,她爱上了唱歌跳舞,业余生活可丰富了,但我知道她一直很想念你。其实我想起你的次数不多,偶然想起你没能等到我成年后赚钱给你买份礼物,也会略有惆怅和遗憾。这些是你在的那些年岁里从来没想过的吧,我也没想过那天你就走了。
我只记得那个夜晚家里的灯突然亮了,人声混乱,有人锁上门走了,一会又回来了,然后听见我妈哭着念叨“怎么是我妈呢?怎么会是我妈呢?”然后又是锁门的声音,然后房子里只剩我一人再也睡不着。一直到早上我才知道是你走了,可我为什么一直觉得好像一场梦,那么不真实。我一直想醒来却一直没能醒来。
中午放学回去的路上有熟人问我关于你离开的消息,我显得很平静,可是我心里其实有点害怕和恐惧,不太敢回去你的住处。屋里都是些忙乱的人,安静中又有几分凌乱,我妈双眼红肿也顾不上安顿我。午饭是个来帮忙的阿姨带我去小区门口的面馆帮我要了一碗牛肉面,买完面她就走了,叮嘱我吃完了自己回去。我至今没告诉任何人,那碗面我一口都没吃,甚至连筷子都没拿起来。可是我不知道原来这就是悲伤。
那几天我总睡不好,半夜忽然就醒了,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后来再有人离开的时候我也会连续失眠,心里也是空空的。
二十年了,不知道如今你在哪里。如果真的有轮回,那你是不是已经是一位二十岁的漂亮姑娘或一条好汉,或者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人群中也曾擦肩过。
也许我只是有点想你了,或者其实我们一直都挺想念你的。
二十年真是不过如此,我还在,你已走远。